我的兒媳辛苦了,再堅持一下吧,花甲兒媳和耄耋婆婆的故事。
全家人為我過了六十壽辰,滿桌的山珍海味,名酒飲料,一句句的祝福送入我的耳朵。
我臉上掛著笑容感謝了所有人,給我送祝福的,還有九十來歲的婆婆。
從中午吃到下午,全家人都非常高興,開心。我收到許多禮物,有衣服,有保健品。
婆婆的禮物是一個玉吊墜兒,她親手給我掛到脖子上說,這是她婆婆送給她的結婚禮物。
她伏在我耳朵邊兒輕輕說了一句話:兒媳,你辛苦了,再堅持一下吧。
回到家,我把這塊冰冷的玉放到掌心,按到胸前,慢慢地玉溫暖起來。可我的心不知為什麼,有了一股涼意,三十多年的經歷浮現在我的眼前。
婆婆有三個兒女,我愛人是長子,從結婚第一天開始就和公婆一起住。小叔子和小姑子結婚以後,我的家務活沒見減少,反而增加了。他們每次來都是全家一起來,吃吃喝喝,玩兒的開心了才回家。我的任務是買菜,做飯,洗洗涮涮,每天差不多都要幹到半夜才能收拾完。
我曾經對我愛人抱怨過,他說這是他們的家,他們來看父母,是孝順,我們什麼都不能說。
後來,小姑子帶著孩子常年住在孃家,不但不幹活,還眼光犀利地盯著我,稍微有一點不滿意的地方就挑唆婆婆來教訓我。我愛人說只有這麼一個妹妹,就慣著吧,當哥當嫂子的受點委屈,妹妹高興就行。
婆婆退休後沒有活動量,身體變得虛弱肥胖,越來越不愛動,我完全變成了貼身丫鬟。
沒有小姑子在中間搗亂,我辛苦點兒沒什麼,可是小姑子眼光犀利總是盯著我,不斷地挑我的毛病。我心裡很委屈,又不得不強撐著做下去。
再後來,公公的身體也生病了,每年不停地住院,熬了四、五年之後離開了。
公公每次住院,他不吃醫院的飯菜,我每天做了飯菜送到醫院,回到家裡還要伺候婆婆。有的時候累的腿都發軟,半夜躺下之後就像昏過去了一樣,灘成一堆泥。
我總想著等公公病好了,這樣的日子就結束了,我就這麼一天天盼著,一天天熬著。
剩下婆婆一個人後,她心情變得十分煩躁,精神有時恍惚,經常犯糊塗。但是無論她怎麼不清醒,不會說她的兒子和女兒,我成了她的發洩物件。
我身體上的辛苦能夠忍受,心靈上的折磨讓我感到度日如年。我愛人看我又累又難過,就主動幫我承擔外面的事情,給婆婆買藥,買食品,偶爾也會幫我做點飯。
可是,我精神上的壓抑,他一點都不理解。有時我在他面前訴訴苦,他感到特別煩惱,覺得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兒媳。他只有這麼幾個親人,我對他的親人沒有盡到責任。有幾次他甚至產生了和我離婚的想法。
我覺得因為照顧老人,和家人產生矛盾離婚這是很丟人的事情。我忍了,慢慢地什麼都不說了,每天早早起來幹活,一直到深夜。有時我愛人幫助我做點家務活,婆婆一雙已經渾濁的眼睛狠狠地掃過來,我愛人只好退縮了。
我的心裡更加委屈,一股火往上衝,可是也只能忍著。我怎麼能對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人發脾氣呢?何況還會影響我們夫妻感情。
這幾年當中我曾經生過病,住過兩次醫院,還動了一次手術。然而,沒有人關心我,更沒有人過問我的病情。
因為我不在家,做飯買菜,搞衛生,都由我愛人來做。他忙得顧不得到醫院去看我,我躺在病床上到點了沒有飯吃,是臨床的陪護幫我打了一盒飯菜。第二天我讓愛人給我買了幾個麵包,幾瓶水放在床頭。餓了就吃麵包,渴了就喝瓶裝水,雖然涼涼的,但是也比渴著好啊。
前幾天我正在炒菜,轉身去拿醬油,忽然一陣頭暈,噁心,一下跪倒在地上,醬油瓶子掉到地上灑了一地醬油。
婆婆聽到聲音慢慢挪了出來,看到我摔倒在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給我愛人打電話,把他找了回來。
到醫院檢查後,大夫給我開了六種藥,我每天一樣樣地吃,也感覺不出有什麼好轉,心事反倒更重了。我跟愛人說,我實在伺候不動了,把咱媽送到養老院吧。我愛人說是啊,你也快六十歲了,我跟咱媽去商量一下,看她是怎麼想的。
今天我過生日,婆婆給我戴上玉墜,伏到我耳邊說:兒媳,你辛苦了,再堅持一下吧。
我明白了,婆婆是不想去養老院。我清醒地知道我今後的日子是什麼樣。我的病情會加重,婆婆會越來越衰老,她更離不開我的照顧。
我必須得像婆婆說的那樣,堅持一下,堅持一下,堅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