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我下班一進家門，就看見程輝一臉死灰地坐在沙發上。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程輝的抱怨就像子彈一樣射了過來：我早上遲到，錯過了一個大訂單，你開心了吧！

我氣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早上程輝起床晚了，已經過了他用廚房的時間。他和我商量，吃我的早餐，或者讓他先用會廚房，五分鐘就好。

兩個建議我都沒答應。前幾天，我因為懷孕嗜睡起晚了，程輝已經做好早餐了，我想先吃他的，讓他再另做一份，程輝死活不肯。他義正言辭地告訴我，成年人，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起晚了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我只好去外邊買了點，在路上吃的。吃完後沒多久，胃一陣攪疼我就吐得昏天暗地。我忙不迭地去了醫院，幸好孩子沒什麼事。當時我就想，程輝，有本事你別落我手裡。

程輝自己起晚了，想起來讓我通融一下了，沒門。

我只不過是想小小報復一下，程輝過了用廚房的時間，他完全可以出去吃點，再上班，時間是足夠的。

可計劃不如變化快，程輝去買飯因為人太多，耽誤了不少時間，又恰巧趕上堵車。等他到公司，他之前跟的一個潛在客戶，已經被同事接待了，還簽下了一個大單子，難怪程輝生氣。

可是這事兒能怪我嗎？

2

我和程輝是在朋友婚禮上認識的，我們分別是伴娘伴郎。當初婚鬧，幸虧有程輝給我解圍，這才讓我躲過一劫。

事後為了表示感謝，我提出請程輝吃飯。他並沒有拒絕，席間，我們交談甚歡。

吃完飯，程輝執意付了一半的飯錢。我這才知道，程輝在國外讀過書，思想西化，他說AA制也是對我的尊重。我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的。

程輝向我表白的時候，我對他印象也還不錯，便有意和他交往看看。

交往過程中，我們吃飯都是AA，節日也會互送禮物。

第一次去公婆家的時候，我給公婆買的見面禮，其他幾樣都是在超市買的，只有花生油，是我家自己榨的。我爸媽說自家的油吃著放心，讓我給未來公婆嚐嚐。

程輝一直問我，花生油是什麼價格。

我告訴他，我又沒買過，不知道，這是自己家的，哪有什麼價格。程輝不依不饒，非讓我給出個明確價格才行。

我以為是程輝的親戚朋友要買，便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問了下價，我媽又去外面打聽了一圈，才給我估了個價格。

程輝去我家的時候，我們去超市買東西，我看好了個價格稍貴點的電飯煲，正好家裡需要，我就順手放購物車裡。

程輝直接給我拿出來，說不能放這個，超出預算額了。

我順嘴接了句，超什麼預算額。程輝說：“你去我家花了大概八百多，現在我們買的這些已經七百了，你再加上這個電飯煲，超出三百多了。”

原來，他問花生油的價格，就是為了給我的禮物估價。

我有點懵，賭氣轉身走了。結賬時我發現，電飯煲程輝買了，可購物車裡的東西少了一半。

好在東西拿回去，我爸媽沒說什麼，加上程輝表現得不錯，我爸媽一直誇程輝有眼力勁，會來事。

我內心的歡喜，沖淡了這次購物的不愉快。只是沒想到，這只是冰山一角。

3

我和程輝婚後實行AA制，一切費用均攤，大到水電物業費，小到一卷衛生紙，一盒避/孕/套，都要算的特別清楚。

開頭提到的早飯，我們也是各做各的。時間限制在半個小時內，不得超時，若要調整，需要提前一天告知。開始做飯之前，程輝都要拍照記錄燃氣表數，月底一起算賬。

順便提一句，就連這次懷孕，也是因為家裡避/孕/套用完了，該輪到我買了。可我有事忘記了，程輝就直接沒用，一次就中獎。關於養孩子，程輝倒是沒說費用要均攤，這讓我稍稍鬆了口氣。

我還記得，我們還沒確定關係之前，程輝和我之間的AA，也不過是我請你一頓，你請我一頓而已。

可一旦確認了戀愛關係之後，程輝就和我算的特別清。

我送一個二百塊錢的腰帶給他，他一定會回我一個二百的絲巾。他請我吃一頓100塊錢的飯，下次我請他，他一定會選一個同等價位的餐館，若是湊不夠100的菜，就一定會比一百多。

當時我沉浸在愛情中，並沒有發現其中有什麼不妥。都說親夫妻明算賬，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把這當成樂趣。可時間久了，真的心力憔悴。

不舒服歸不舒服，可這畢竟都不是什麼大事，我和程輝是夫妻，遇到大事，我相信我們還是可以共患難的。

4

孕20周，天越來越冷，我上班騎電動車太冷。程輝公司倒是和我公司順路，可我每次讓他捎一程，都要照實付車費。

而車費比我打出租車要高，程輝說，他捎著我可以避免我打不到車，給我提供了不少方便，所以理應比出租車要貴。

我儘可能都不坐程輝的車，那天下雪路滑，又打不到車，程輝主動說捎我一程。我還以為他轉性了，開心得不得了。

可是沒成想，途中程輝竟然漫天要價，他張口就管我要100的路費，還是單程的。平時從我家打車到公司，也不過是起步價的路程。

我工資不高，一百的路費我實在承擔不起，和程輝爭論了半天，他無論如何都不肯讓步，還覺得我佔便宜賣乖。最後我一生氣，直接下車走了。

我沒有不上班的資本，就只好去坐公交。一路上小心翼翼，快到公司的時候，不小心滑到了。

還是同事把我送到醫院的，有輕微的出血，幸虧孩子沒事，但醫生說必須臥床休息一週。程輝說住院費用要我自己出，是因為我自己不小心導致的。

臥床休息那幾天，程輝一頓飯也沒給我做過，就連我點外賣，讓他幫忙拿進屋裡，他都要問我要跑腿費。

委屈湧上心頭，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過下去。我給我媽打電話，讓她來接我回家，我要離婚。

公婆不知道從哪得到的訊息，也從老家趕來。婆婆握著我的手說：“媛媛，媽知道程輝這事做的不對，是我和你爸沒教育好。可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給他一次機會好嗎。”

我媽雖然也很氣憤程輝的做法，可還是勸我，畢竟還有孩子，要為孩子考慮一下。難道要讓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嗎？

我腦子一團漿糊，不知道該如何抉擇。這時，孩子踢了我一下，我內心一軟，有些不忍。

程輝也退讓了一步，說住院費他願意負擔一大半。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之後的一段時間，程輝改正了不少，也不在錢上和我分的那麼清，日子總算恢復了正常。

5

孕32周的時候，我爸突然被查出直腸癌。萬幸的是，發現的早，還沒擴散。醫生說，手術切除後，只要不再復發，就沒事。

手術費對於我家來說，不是一筆不小的小數目。

我手裡也拿不出這麼多錢，我找程輝商量。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不能見死不救，看他能不能支援一部分。

程輝說：“那是你爸，又不是我爸，各人的爸各人養，我沒理由要管。”

我只好退一步，我借總可以了吧，按月還，一家人之間，總歸是好商量的。

程輝像掃描器一樣，從上到下掃視了我一下，搖搖頭說：“不借，以你目前的工資，要還清那筆錢，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而且還沒有利息。我不如把錢理財，還有不少收益，再不濟，可以存銀行，每年還能有些利息。”

看著程輝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我絕望地閉上了眼，覺得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我給親戚朋友打電話借錢。可這年頭，家家都難，借錢哪有那麼容易，一天的功夫，才借到兩萬，我急得一邊跺腳一邊哭。

醫生說過，手術越早越好，晚了就怕癌細胞擴散。

程輝雙手抱肩斜倚在牆上說：“你這人緣也不咋地啊，一天才借這麼點，幸虧我沒答應借給你。否則等你還錢，還不知猴年馬月。”

我緊緊握著拳，想和程輝大吵一架，可想到病床上的父親，又緩緩鬆開了手。如今也只有程輝能一次性拿出這些錢了，我只好又求他先把手術費墊上，就算是為了孩子積點德，可程輝還是不同意。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程輝身為我的丈夫，竟然如此冷漠，這段婚姻我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我用力推了程輝一把，哭著喊道：“離婚，我要和你離婚！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程輝大概沒想到我會撒潑，愣住了。

5

我正在外邊籌錢，我媽給我打電話，說我公婆來了，還帶著錢。

婆婆一見到我，就趕緊拿出一張卡，遞給我說：“裡邊有十萬塊錢，你趕緊拿給你爸先治病，其他的等手術完了再說。”

我心中一陣冷笑，孕後期。婆婆和我同住，我爸剛病的時候，公婆就知道了，也知道我急用錢。

若是真心想幫我，何必非要等我和程輝鬧到離婚時，才出面？

我拒絕了公婆的卡，告訴他們，我已經籌到錢了。而此時，我爸已經開始做術前準備了。

我告訴程輝，等我爸手術結束，我們就去離婚。

程輝看我是認真的，倒有些慌了，急忙說：“你把錢先拿去用，以後再慢慢還！”前一句話我覺得程輝或許還有救，後一句話，讓我直接心寒。

我冷冷地看著他，並沒有伸手接那張卡。

程輝一把拉過我的手，把卡放在我手心，繼續說：“你看，爸出院後，還得需要陪床，對吧。媽年齡大了，你懷著孕，身體不方便，這時候正是用的上我這個女婿的時候，你說對吧。

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後一定改，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6

我內心苦澀無比，這算什麼，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嗎？

傷害就像釘子扎進木頭裡，即便後期釘子被起出，可窟窿依舊還是永遠留在木頭上了，道歉悔改有什麼用呢。

即便此時我已經孕34周，即將臨盆。我還是和程輝離了婚，孩子我自己生，自己養。

孩子一歲的時候，程輝去找我，每次去都是大包小包的。除了給孩子買的外，還有給我買的。給孩子的我悉數收下，給我的我一件不留。

我知道，他想示好，可是已經晚了。

後來聽說，程輝和我離婚後，又找過幾個女朋友。以程輝的條件，找個物件並不稀奇，要貌有貌，也有車有房。

可是對方在和他相處一段時間後，長則一個月，短則三天，便都會離他而去。

俗話說的好，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程輝什麼都分的那麼清，誰願意和他共度一生呢？思想西化或許是真，可不在乎也是真的。

幾次相親都沒後續後，程輝又想起了我們母子，這才又來討好我們。

程輝為了表示誠意，每次來都會給孩子錢，我都替孩子收著，畢竟這是他應當給的。但是若是復婚，我從來沒想過。

餘生那麼長，我大可不必把餘生，交給一個斤斤計較且又冷漠的人手上。

對未來我仍心懷期待，而在遇到對的人之前，我會和兒子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