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征戰幾人回(10)
-------疾病群發
記得當年剛從學校畢業，正是找物件的季節，有個大我幾歲的朋友兼同事，有一次閒談起找物件，說了幾句我印象深刻的話，找物件一定要注意對方的家裡是不是有得精神病的。因此我當年找物件的時候也會有意地留心一下。
後來，找物件，結婚，生兒子，一切按步就班進行。妻子的外祖父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中醫，醫術高，人極為和氣樂觀，與他們相處的與正常外祖父無任何的不同。甚至於更好。我後來慢慢知道，這不是妻子的親外祖父，後來又慢慢知道，親外祖父早逝，外祖母再婚，還又生了和妻子年齡相仿的兒子。後來又慢慢知道，妻子的親外祖父不是正常死亡，是得精神疾病，也就是人瘋了之後死掉的。當然後來又專門問到了更多的細節。他們不願意講這個。
岳父與岳母人都很正常。我妻子勤勞節儉，只是脾氣暴躁，敏感易怒，但脾氣大的人多了，我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妻子的兄弟妹妹，姨姨舅舅，姑姑伯伯看起來都很正常。這是當時的觀點，以現在的眼光來看，能發現好多細節上的異樣，這以後再細分析。
知道了之後，有時我會有意地留心大兒子，大兒子自幼人特別膽怯，到了上高中的時候，晚上睡覺前一定要把他的鞋子擺到特別地方，擺正，別人不能動一下，你不小心碰了之後，就是冬天家裡特冷，那時民房沒有暖氣嘛，他已脫了衣服睡下了，也要一定要起來重新擺正，並且嘮嘮叨叨抱怨上幾句。我們當時還老拿這個開他的玩笑 ，但我心裡其實是有點點不安。他到了高三之後，人就非常緊張，實際上是無端地緊張，以至於回家之後，背部與腿上的肌肉完全僵硬。老說背上發睏，叫給揉一揉，揉上老半天，才能放鬆一些。晚上睡不安穩，一點聲音就驚醒了。他的學習成績相當不錯，特別是物理化學，在我看來，高考總分實力能達到西安交大武漢大學這樣的檔次。但平時學習精力總是不足，這次這幾門考得特別好，那幾門就考不好了，下次就正好相反。反正是精力不足以把所有科目都學習好，不是智力的問題。考試特緊張，不容易靜下心來，容易走神。手上出汗，能出汗多到滑得握不住筆。高考英語上考場前，我反覆地說，你答案第一次寫成什麼，就是什麼，除非有絕對的把握，不要亂改。因為英語，他學得好，用不了一個小時就做完了，他也不會偷看，也不能早下考場，他有考場上亂改答案的先例。但考下來估分，才知道他早早地做完了，檢查了好幾次，沒事可做，越看越覺得這個選擇題的答案排列順序不對，就改了，少考了十幾分。考了一百二十多分，你說虧不虧，怪不怪。還有這麼改錯題的理由。從現在看來，這些都是抑鬱焦慮強迫的症狀，當時當然不懂。
在小兒子發病我認識到可能是一種精神類疾病之後，就開始特別關注他的表兄弟姐妹們，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第二個發病的是我小舅子的大女兒。有一天，小舅子和他媳婦急匆匆地趕過來，進了家門，兩個人坐到沙發上，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訴說女兒的罪行，回家懶得什麼事也不做，還不能說，你說一句，她就哭，就叫喊，而且是不停地責罵父母，這個不對，那個也不對。沒完沒了，天天是這樣。我回答，怕是人不大對了。他們都不相信，覺得人長大了，學壞了。我到他家找到她問怎麼回事，她說在學校裡大家都看不起她，都在背後悄悄說她的壞話，眼神都不對，回了家，父母還都是罵她，等。我問，同學們悄悄說你壞話時離你遠嗎？答，遠，問，聲音高嗎？答，不高，悄悄地說。我問，那你怎麼能聽到？答，反正我能聽得到的。她們都看不起我，都罵我。我當時已學了一些知識，知道她是病了，有了幻聽之類症狀了。
叫治療，沒人願意相信。就拿我兒子的藥， 中藥和西藥給吃了點，居然控制住了症狀，那年是高二第一學期，期末考試成績居然還不錯。
到第二年春天就完全失控了。不能上課，不能聽課，又吵又鬧，不上高中文科重點班了，非要上職業中學，誰也不同意。後來看到實在是不能去上課了，大家就不再十分激烈地反對，我就給辦了轉學，到職業中學上學去了。
找精神科大夫看，說是抑鬱躁狂雙相障礙。就開始服藥。總體悲傷哭泣的時候少了，但每天上課就是睡覺，下了課就是和同學亂作一團拉拉扯扯玩耍嘻笑，高興得幾乎是手舞足蹈。如果你這時仔細地觀察，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很不正常的狀態。心不安靜，不能學習，記憶力下降，感知力下降，只是一味地亂高興，是一種輕度躁狂狀態。
大兒子這時已經工作了，開始是老是抱怨，工作上這也不對，那也不如意，怨天怨地。你得每天晚上和他影片，為他分析解說，人就能平靜下來。後來就變得暴躁不安，我常說，你最看不慣你大舅，你是越來越象你大舅。他大舅極為暴躁。與妻子女兒兒子父母兄弟姐妹親戚外人關係常常都很緊張。本來兒子小時候脾氣挺好的，和和氣氣，有點點小綿羊的樣子。而這時，你得小心翼翼地和他說話，不知道哪一句，就能惹得他勃然大怒。糾纏不已。後來的一件事，讓我下決心叫他看病，那年夏天在天津中新生態城住，他下班休息時間，有個快遞，按他說是沒有按時，其實是沒有按他規定的時間送到，他就一直打電話，一直打電話，打個不停，在小區裡走來走去，在家裡走來走去，高聲地怒斥，反覆地講理。我說，人家今天送不到很正常，就是三天五天送不到，也不是什麼事，你急什麼？還是靜不下來。好多服務行業的人相當地不容易，遇到這類焦躁強迫的人，你真是無奈啊。
叫他去看病，不去。一直說，後來就去了，拿上藥，也不吃。後來就找上給小兒子看病的大夫，開始吃中藥加西藥，效果不錯。那個大夫感嘆我，你這一個焦慮，一個抑鬱，真夠你嗆的啊。我只有苦笑。
寶寶心裡苦，寶寶不說。寶寶滿眼都是淚，寶寶不流。寶寶一直哭，但不會讓你看到。
然後是第四個人開始發病。
我有兩個小舅子，大小舅子的兒子在天津上大學畢業後，就先留在天津工作，有一天，忽然打電話給我，說，姑夫，我覺得我怎麼和我二哥一樣，心煩得不行，什麼也不能做。我就知道他也開始出問題了。
他上初中高中的時候人特能出汗。動一動就出汗，吃個飯，天氣並不熱，滿頭大汗，大汗淋淋。時而好轉點，時而嚴重。按中醫之表虛氣虛等吃藥，反正是不頂事。治不住。他還有一個毛病是睡眠不好，不安不穩易驚易醒。從山西坐火車到天津，必須坐臥鋪，但一夜躺著，全失眠，完全睡不著，讓人不解。我硬座也沒有，在過道里坐地下，一會而叫服務員轟起來一次，一夜也能睡上十來八次啊。
我就叫他去找給小兒子看病的醫生，吃中藥和西藥，沒幾天，人就好了。我說多吃一段時間藥，他吃了有一個月吧，說好了，不吃了。後來過兩三個月，又打電話說感覺又不好了，就又去看，又吃中西藥，又好了，又吃了一個月藥又停了，然後，幾個月之後又犯了，又去吃中西藥，這次接受教訓了，吃了有兩三個月藥。病好了，這有六七年了吧，從沒有犯過，因為他從此之後睡眠特好，一到晚上八九點鐘，就瞌睡得不行，頭一挨枕頭就呼呼大睡。他是最幸運的，第一是發病遲，發病時他已工作，二十四五歲。這個病發病越早，說明可能越嚴重。第二是，他病本身較輕，第三是他發病時，我已有了這方面的一些知識經驗，一發病就被確認，並立即得到了正規中西醫治療，而且遇到的是好醫生。命好，有人已闖出了路，做出了犧牲。
這是四個發病的，下篇再講其他幾個人。
文章大白話，便於讀懂。文章特囉嗦，大講細節，是為了讓人參照。此病得極其注重細節，早發現，早治療，足療程治療極為重要。當然最根本的是要找到病因，這個以後再講。
他們幾個人本質上病因是相同的，但輕重，表現各不相同。有偏抑鬱的，有偏焦慮的，有雙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