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大學畢業分到工廠做技術員。結識幾個朋友,一人在外,大家哥呀弟呀的,其中一個就讓我幫他寫情書,他是抵父親職進廠的,文化不高,字寫的不好,性格豪爽,我戀愛都沒談過,開始我不答應,經不住他磨,也就只好試試了。
大體情況他給我說了,姑娘是四川綿陽的,朋友介紹認識,通過幾封信,但沒太表明。不知道怎麼說才合適,這才讓我幫她寫。
素不相識,頭都不知道怎麼開。他說我寫,寫出來感覺太亂,每封信我都要改來改去。照他說意思寫,慢慢的,重複的話就多了,他也說不出什麼新的東西,我也寫不下去了,就想不幹。可朋友更不幹,連幫我捶背洗衣服的方法都用上了,我無奈,只好繼續。
他說不出什麼了,我只有按自己的想法編些寫,他看可以了就發出去。事情到也順利,姑娘回信也勤。一來二去的,我寫得就輕鬆了。
半年就過去,感覺不能這樣下去了,姑娘是中專畢業,就文化程度上,他們不般配。可能連朋友都感覺到了,還時不時地開玩笑說,乾脆你和她談算了,自己有時候也很惆悵,這到底是他談還是我在談。 朋友拿得起,我卻放不下。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那天,他告訴我姑娘來了,到昆明學習,順便來看他。我心裡七上八下的,總想著有事情要發生。
第二天下午,他同姑娘來敲我的門,開門看是他們,我還高興,一塊石頭落地了,也第一次看到了和我通了半年信的她。很熱情了招呼他們坐下,姑娘坐下,他把我拉了出門,對我說:全都跟她說了,信是我寫的,她非要見你,現在就交給你了。說完拍拍我就走了。我的腦裡一下全是空白。
在外面呆了幾分鐘,輕輕地走進宿舍,看她坐在書桌前,也是呆呆的。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屋裡就一把椅子,又不敢坐床上,只好在她身旁站著,一句話都不敢說。一會兒,她先問我,信都是你寫的?我趕忙說都是照他的意思寫的,他是真喜歡你,我只是一支筆。她沒說什麼,就亂翻桌子上的書。慢慢的就哭了,很傷心地哭。說我和朋友在騙她。我也不敢勸,就默默的站在邊上。她看著我,眼裡充滿了委屈和怨恨。
她說明天就回去,要我明天送她,我答應了。我把那支寫情書的筆送給她,說這支筆我用多年了,有情感,做個紀念。她默默的接過筆後忽然緊緊抱住我,哭著連聲說:為什麼不是你為什麼不是你……我一下懵懂了,只是感覺她在我肩上咬了一口。
第二天,我陪她逛了一早的街,見她有說有笑的,我也高興了。還說了幾個笑話逗她樂。下午去車站送她,臨走的時候,她又哭了,問我還會給她寫信嗎?我說一定寫。她給了我一個禮物,叫我回去再看。
車開走了。望著車尾揚起的灰塵,我感覺自己像丟了什麼東西,心裡空空的。
回到宿舍,開啟那本用紫色紙包住的筆記本時,眼淚一下流了出來。我看見我最熟悉的娟秀字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十九根長長的秀髮和一塊手絹,我知道,那塊手絹,他昨天揩了淚……
後來,我們也通了好長時間的信,但再也沒有談情說愛的語句。只是彼此問問工作學習。再後來,她告訴我她要結婚了。
而我,也談了幾次戀愛,吃過絕情丹,喝過撕心裂肺湯,但時間久了,好像這些女人都算不上是我胸口永遠的痛。
我時常會問自己,她算不算是我的戀人?如不是,那為什麼會在一人獨處時常想起她。偶爾,半夜會忽然驚醒,肩上彷彿又被她咬了一口……
我自己跟自己開了個天大的玩笑,這段根本不屬於我的情感深深埋在我心裡,碰都碰不得。她給我的紀念,我一直隱秘地收著,我知道,它將陪我一生,直到我從這個世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