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篇主題為“被強婚家暴18年女子難離婚”的採訪文章。被採訪者美玲(化名)本是個活潑大方的女性,卻被家暴婚姻拖累了半輩子。當初她本來是去男方家裡相親,卻被對方強暴,事後覺得貞潔已失,乾脆破罐子破摔嫁給了傷害她的“禽獸“。
結果婚後不久丈夫就開始打她。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美玲一忍就忍了18年,期間曾被打斷三根肋骨,又被迫生了四個孩子。這四個孩子成了她逃脫牢籠的枷鎖。如果帶著四個孩子一起走,面臨的經濟困境讓她無法下定決心。
她曾偷偷攢過一萬多塊錢,這本來是她離開丈夫的資本,卻在丈夫鬥毆賠人錢的時候拿了出來。這是一次轉折點,之後她徹底失去了經濟能力。
她為什麼要把自己辛苦攢下的私房錢拿出來給丈夫呢?是心疼丈夫?是不夠聰明?還是深層次的心理原因?
01玻璃箱裡的跳蚤很多人都把家暴受害者不肯離婚的原因,歸結為經濟不獨立。表面上看是這樣。
美玲和丈夫一起打工,工資卻被丈夫代領,根本到不了自己手裡。連買包衛生巾都要得到丈夫的允許。四個兒女上學的費用,她一個人也無法承擔。
其實,打工多年的美玲並非沒有獨立掙錢和生活的能力。
她後來離開丈夫,靠在工地打工,也的確養活了自己和孩子。大女兒上中專的費用確實是筆大開支,但她東拼西湊也湊足了。況且這項費用是一年一交,還有籌備的時間。如果她當初沒有拿出攢的私房錢,繼續攢下去,這項開支也不會成為她離婚路上的難關。
她最大的障礙是心理上的。這也能解釋她當初拿出私房錢的深層原因。
心理學家把這種心理稱為“習得性無助”,通俗點說就是“認命”。
受虐婦女長期受暴且多次擺脫暴力失敗之後,會絕望於擺脫施暴人的控制。
這輩子已經這樣了,越掙扎只會越痛苦。
她們就像關進玻璃箱子裡太久的跳蚤。即使把困境除掉,她們也不願跳出去了。
正如文中所述,救助站的志願者問美玲面對丈夫家暴,以後打算怎麼做。美玲竟然只是希望丈夫不要打她,每月給她一些零用錢。如果丈夫答應,她就會心滿意足地繼續跟他過日子。
她當初把私房錢交給丈夫,大概就是幻想他能領她的情,從此不再打她,以後能安穩過日子。
日子怎麼都是過,湊合過吧。
她真的把那個常年給她帶來傷害的男人當作精神支柱。
把讓她失去自由的地方當成了家。
婚姻明明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留戀之處,但真的面臨離婚這個選項,受暴者依然邁不出這一步。
套用一句流行語:自己選擇的婚姻,哭著跪著也要過完。
這種認命一方面是捨不得沉沒成本,一方面是由於不願認錯。
其中原因,一方面是在農村重男輕女的文化氛圍裡,嫁出的女兒就是潑出的水不會十分關心。
另一方面,是美玲覺得“當初是自己找的這個人,說出來感覺丟人”。
為了掩蓋最開始那個錯誤決策,於是做出了一系列錯誤行為。
認錯本身就代表對自我的一種否認,這種自我否定帶來的消極心情,會讓人本能地想逃避這個行為。
美玲一想到對父母講述自己婚姻的不幸,就產生深深的羞愧感。她沒臉說,所以遲遲不願開口。
我們平時也會找各種藉口逃避承認錯誤,因為認錯是一件讓人很不安的事情。
為了消除這種不安,我們的心理很容易啟動一種合理化的防禦機制。
所謂合理化有兩種。
一是,當我們面臨挫折失敗時,就想要擺脫煩惱,減輕內心不安,以恢復心理平衡與穩定。美玲的心理就屬於這種傾向。
第二種是,當一個人的行為違反公序良俗時,他就會自動找一個合理的理由,以減少焦慮的痛苦。
美玲的丈夫就屬於這種。他毆打妻子的時候,總會找一些理由:或是“做飯不好吃”,或是“花錢大手大腳”,或是“頭髮剪得難看”,甚至可能是一個笑容就讓他不舒服,總之一切都是妻子的錯,她該被打。
兩種合理化都是心理防禦機制,所以本文題目中說,家暴的施暴者和受暴者在心理根源上具有相似性。
他們都屬於缺乏安全感的一類人。
03安全感的寄生心理學上的安全感,是指從恐懼和焦慮中解脫出來的信心、安全和自由的感受。
我們常常把焦慮和恐懼的原因歸結於“環境”,而非“自身”。
所以我們獲取安全感的方式是保障生活環境的穩定性。
大部分人都不喜歡自己的生活發生變化,習慣於維持現狀。
美玲寧可遭受丈夫的肢體暴力、精神控制和經濟壓榨,也不願走出家門。
美玲丈夫的安全感則建立在對妻子的佔有上。
他在外面的世界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弱者。生存於底層,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就在妻子的身上汲取安全感。
他要妻子完全聽命於他,屈服於他。他對妻子不斷施加暴力,其實是在吞噬妻子的自由意志,以侵略的方式在妻子的忍受邊際上開疆擴土。
施暴者和受暴者竟都從對方身上尋求安全感。
但安全感不是別人給的,是自我精神上的滿足。
只有勇敢地突破心理障礙,精神獨立,才會獲得真正的安全感。
受害者敢於擺脫受害環境,追求自由;
施害者能平衡失調的心理,找到精神支點。
家庭暴力的畸形關係才能徹底消失。
當然,心靈成長是最漫長的奮鬥之旅,還需要社會組織和法律保護作為後盾,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