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0日星期三天氣晴
我坐上了北上的列車。
對鋪是一對情侶,或許是一對大學生。女孩的頭依偎在男孩的肩,女孩的手在男孩的手裡輾轉不休。總是覺得我們年齡差不多可是在心理上我跳躍了這段歲月,我想經歷的東西歲月將我撇開了,我不曾預料的卻鋪天蓋地與我而來。這便是直播的生活,沒有導演指手畫腳告訴我在這個舞臺我是應該展開雙臂擁抱還是撒開雙腿逃跑。
昨晚我以為剛子會夾著我或抱著我,野蠻的樣子,帶著邪邪的笑意,然後狠狠的和我一起陷在那張小床上,該是一場翻雲覆雨的纏綿。這是我無數次曾經預料的場景,一次次虛幻的上演然後又一次次虛幻的落幕。
我離開臥鋪,坐在過道邊的小凳子上。往北的列車總是遊刃有餘不緊不慢的逐漸蜿蜒在一片冬天的荒涼裡。一會兒是一望無垠荒蕪的稻田,一會兒是蘆葦搖著頎長的頸項被風鼓動得齊刷刷的像一個方向張望,一會兒又見整排高大樹木的枝幹皺裂開露著白霜,突然喜歡這樣高大的落葉樹,覺得他能讓生命看見四季的節奏,如果我能活出自己的春夏秋的該多好!遠處偶爾會看見低矮的民居,錯落交織,偶見炊煙升起,很像我小時候的家鄉。想起我家的那個老房,低矮破舊,一進去左右兩口黑黑的大鍋,露著房梁的棚上有燕子,小時候總是會奇怪今年來的燕子是不是去年的那一個,媽媽說是的,說燕子很忠貞而且告訴我不要招惹它,不然以後生氣了燕子就不來了。在那個老屋裡只有媽媽和燕子是我願意回想的唯一記憶。
“幹嗎呢?”剛子發來簡訊。
我一直想正視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可是一直又是葫蘆攪茄子,難明瞭。直到今天早上我無意翻看他放在茶几上的駕照我才知道他的真名字“鄭罡”,儘管他遇見我的第一天就告訴我他叫鄭罡,可我一直以為是剛正不阿的剛,連名字都不甚清楚的人我卻可以和他交往這麼久,但是我不敢肯定的是還可以有多久?突然覺得這次回來我需要一份自己的工作,不然不管是誰的一個轉身,碎裂成泥的都是我自己。
“在看一對青年打kiss。”我胡亂回著剛子的簡訊。
“靠,真的假的,現在都流行千里打kiss了,等你回來咱們直播A片!”我無法順勢回覆他這個簡訊,索性無關痛癢問些其他。
“你今天不用忙些過年的事情?”
“我有什麼可忙的,你又不在我身邊”
剛子有時會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時而又是整天無所事事,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甚至他在什麼單位有幾個老婆幾個孩子。總是覺得這樣的男人他不沾花草也會纏著他,也許只是我中了他的毒。我始終不曾開口問他的這些事,怕問了就落了俗套,我無非是一個地下情人一個小三,然後像電視演的那樣,擴張的慾望開始壓制不了當初的心甘情願,當西宮成不了正房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一切都該結束。對於剛子或許最初是感激,然後是依賴,而現在五味雜陳,我只是不願承認,但是我相信有了愛所以才混沌而又期待一切可以明晰,只是答案沒有人可以給。
“你為什麼一直以來對我這麼好?”我還是禁不住想要知道這個幼稚問題的答案,覺得如果不是面對面的問他是不是可以義正言辭的給我一個答案,哪怕是謊言我也想聽。好像幾個小時前我要上車的時候,他突然喊我“小鷗——”我回頭看著他笑的時候覺得他應該有話和我說,可是看著他那種濃密的目光黯淡下去的時候,和我揮揮手,“路上小心,一路順風。”居然說得這麼程式化。我依然善意的微笑,我能要求他什麼,他已經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又能給予他什麼?好比昨晚也許我所能給予的又是他不需的。他叫我“小鷗”這根本不是我的真名,他也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名,索性就這樣叫吧我不想糾正,我也不想把我那個難聽的名字說給他聽。
想起這個名字的由來挺有意思,初到ktv的時候,別人見我是一陣奚落,因為我穿著藍色的工作服,小翠拉我來的時候說就當她請我,先來玩兩天,覺得可以適應就隨便陪客人唱唱歌,跳跳舞,喝喝酒,而錢賺的要比計件工資多得多。其實就是別人嘴裡的坐檯小姐而已,對我來說無非就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一切我都可以很快的得心應手的適應。起初的適應只是心裡上的一種規勸因為我需要錢,而人的行為還是木訥的像個木偶。別人說起什麼我只是低頭說“哦”,同行的姐妹接觸熟了便問“你哪裡的啊,以前幹嗎的啊,多大了,叫什麼?”小翠是個老油條隨機應變的像經紀人一人一一幫我作答,順便在我的“哦哦”聲裡也給我取了名字“滿小鷗”。
現在,我知道剛子是鄭罡,他知道我叫滿小鷗,僅此而已。
“沒有什麼,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歡你。”我還真喜出望外的收到剛子這句回覆,不管真假都覺得是我星星之火的希望。
“你就編花籃吧。”
“等我這老牛先把你這嫩草啃回來我再編。”他繼續他的原形畢露。
幾個小時的時間,一直都是來來複復的簡訊,直到手指有些痠疼,手機也不時的鳴笛要斷電。
“手機沒電了,不復了。”
斷電之前還是擠進來剛子的簡訊“到了報平安。”頓覺他始終是一個可以給我溫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