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情感>

1977年12月,張郎郎出獄後和父母合影。

看來,人們在冥冥之中,總會有看不見的虛線,輕輕把我們聯在一起。這就是一種緣分。 我出監獄以後,我和蘭蘭之間的關係,自然有了一些變化。從前,他一直是跟在我後面跑的小孩,似乎什麼都聽我的。而現在,他已經是一家之主,太太相當聰明能幹,女兒老實還用功。這樣的一個家庭,就是一種幸福的標誌。況且,如今蘭蘭不但在業務上有自己的一套功夫,而且在生活上能力也相當強,還會做一手好菜。他成熟了,成了一個負責任的男人。 我在那裡邊呆了十年,我們就有了不止十年的差距。進去的時候我還是個學生,在超級大冰箱裡冰凍了十年,連十年前的社會常識都不大記得了。 我非但沒有什麼工作能力,甚至連最簡單的獨立生活能力都沒有。因為在監獄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所以我連飯也不會做。 在蘭蘭身邊,我成了個糊塗的學生。 那會兒,我回到自己的母校---中央美術學院去教書,當時學校的宿舍非常緊張。打倒四人幫以後,到處在落實政策,“鹹魚翻身,百廢俱興”。我們美術史美術理論系哪有富餘的宿舍給你呢?系主任金維諾先生絞盡腦汁,終於暫時把我的鋪位安排在系辦公室裡。那是我們繫有權分配的最後一塊停泊地,就給了我。金老師對我說:“你就將就一段時間,將來,房子會有的。”我高興地說:“能讓我住在這兒,這就相當不錯了,我太滿意了。”

1987年,魯蘭成在新疆拍片子時留影。

我們系辦公室的一角,有張單人床。我的臉盆就順在這個床底下。我連衣箱都沒有,只有簡單的幾件換洗衣服,放在一個軍用書包裡。 我每個星期回家的時候,就帶回家去洗。其實,那時候我已經三十四周歲了,在我媽媽眼裡,我還是個才出茅廬的學生。我的家當,除了臉盆以外還有一個飯盆和一雙筷子,這和監獄裡的基本家當是一樣的。這就足夠過一個穩定的好日子了。 好在,多年的住校生活和後來的監獄生活,讓我養成了早起的習慣。所以,在一大早我就起來,端著臉盆到走廊另一頭兒的洗手間去洗漱。回來以後,就把被子疊好,開啟窗戶透透空氣,讓辦公室恢復辦公室的樣子。然後,人們才陸續來上班。 說實在的,我對這個安排非常滿意,吃飯在食堂、睡覺在辦公室。一切都那麼方便。上班倒不在系裡。每天上班時,我得到另一個樓裡的編輯部去參加校刊《美術研究》和《世界美術》的編輯工作。人們下班後,這個龐大的系辦公室成了我一個人的天下,更重要的是,這就等於我有了一個私人的電話。下班後,朋友們都可以給我打電話。在那年頭,這就相當奢侈了。 在蘭蘭眼裡,我過的還不是一個正常、幸福的生活,所以,他常常打電話給我,叫我到他家去蹭飯。同時,他也常為我的個人問題操心,琢磨怎麼很自然地給我找個合適的女朋友。 所以,兒藝那邊有什麼演出,有什麼舞會,他都給我打電話。他希望我早日融入久別的社會。雖然,他和過去一樣低調,不過他如今的所作所為,就不同於追隨我的往日了。有時候,他也會對我說,你應該如何如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社會角色變更”。 我也沒有因為角色的變換而不高興,因為十年的沉澱消融了我當年少年氣盛、鋒芒畢露的勁頭兒。反而覺得有朋友願意這麼幫我,倒省了我的事。所以,一直對蘭蘭夫妻倆心存感激。

1978年春節除夕夜,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辦的舞會,預示著舞禁初開。

有一天,蘭蘭打電話告訴我兒童劇院有舞會,叫我去參加。 那時候,全北京的年輕人都剛剛開始學跳舞。以前會跳舞的人,也開始重溫舊夢。我沉睡了十年(24歲到34歲)的精神世界,如今也在懵懂中開始蠢蠢萌動。在美院,我成了個學跳交際舞的積極分子。正好,兒藝這兒有舞會,那得趕緊去,有機會和這些職業藝術家學幾招,才能鎮鎮美院的舞場。 到了兒藝,那天來的各路朋友真不少。我見到了不少當年我姐姐的同事們。那時候是一個新老交替的時代,老一輩的演員還不算老,文革前後又來了顧小銓他們這批科班畢業的演員,同時,也招了小倪這些年輕一些的學員。 從美術的角度來看,他們這兒的舞會美女就比我們美院多得多。這是很自然的,因為他們這裡演員多。所以,他們這兒氣氛就比我們那兒的熱烈得多,令人興奮得多。那些當年的大哥哥、大姐姐們曾是我兒時的大朋友。如今,他們看到我居然重返人間,就對我格外熱情。 那時候,四人幫剛下臺不久,十年來我和我的親友都成了最底層的壞人,而如今突然又變成了好人。這樣的情況在北京比比皆是。整個社會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之中,似乎中國從此就告別了一個人整人的時代,從此,未來一定是光芒萬丈。所以,那時的中年人似乎在急急忙忙找回失去的青春,而青年人在寬鬆的環境中釋放著自身的熱情。 正因為如此,那時的舞會人人趨之若鶩,人人都興高采烈。因為人們除了工作以外,沒有別的追求。年輕的急忙補課學會這聞所未聞的交誼舞,上歲數的在舞池中找回當年的感覺,甚至有所發展、有所提升,對自己也算是一種溫故知新。

張郎郎作品《世世和平》2016布面丙烯 綜合材料 100x75c m

那時的舞會,既沒有彩色的燈管,更沒有什麼鐳射旋轉燈光。那時,也沒有重金屬般的超級音響,只要有一個唱機,兩個喇叭,就可以開一場舞會了。 那是一個歡樂的年代,一個跳舞的年代,一個充滿驚奇的時代。 在那個舞會中場,會場突然安靜下來。兒藝第一個演馬郎的演員於富南帶來了一群孩子。原來現在於富南是這群孩子的輔導員,這些少男少女充滿好奇,四處張望。同時,在整個舞場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也非常緊張,手足無措,互相小聲嘀咕。 旁邊的人告訴我,他們是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的少年班的學員。 我看著這些孩子,真是祖國的花朵。真羨慕他們,這些花朵趕上了春天,他們還有了一個好的機遇。這些金童玉女真是如今的天之驕子啊。 那時,他們還都沒念完書呢,最小的還不到十歲,那個最小的就是蔡國慶。 我沒有想到,這些小孩兒,後來有幾個成為了我的好朋友。之所以沒想到,是因為我忘了他們也會長大。那天的舞會,人們的心中充滿各式各樣的希望,所以眼睛都閃閃發光。那些老演員看見這群得天獨厚的孩子,這麼小就可以在中國戲劇最高殿堂---中央戲劇學院讀書了,這是在過去無法想象的,真是他們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而今天成了他們真實的幸運,也可以說這 是中國兒童藝術劇院的幸運。不僅是如今兒藝後繼有人,而且這些孩子個個都出類拔萃。這些孩子的眼睛也同樣閃閃發光,看著他們將來表演藝術的平臺,他們將在這裡展示多年練就的本事,實現他們的夢想,能不興奮麼?

張郎郎作品《一同走過》 2016布面丙烯 綜合材料 100x75cm

7
最新評論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遇到有錢人和對你好的人你會怎麼選?歡迎說出你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