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裡,過年與家的關係最為密切。然而,這卻是這些年才得出的結論。
小時候的年,是一些鞭炮,最多就是幾塊錢的。家裡窮,沒有多餘的錢供我們在過年放鞭炮取樂。等到有錢買鞭炮時我又長大成人,不屑於過年放鞭炮了。生活中的很多快樂,其實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相比於農村的同齡孩子,我小時候的年終究還是比他們多了一些盼頭。
那時候有一種叫做花大呢的布料,深藍色的。母親雖然不是專門的裁縫,但卻有一把好手藝。臘月三十日晚上,我們都會穿上一套母親親手縫製的花大呢衣裳。上一年的新衣裳,這時候已經洗得發白,等把新的換上後,舊衣裳其實也沒法穿了。除了洗得發白,還有就是稍不注意就扯碎了。一年一套衣裳,又沒有換的。常常是星期六晚上洗乾淨,等到星期一上學又穿上。過年,就是一套藍色花大呢的新衣裳。一年只有一個年,一年只有一套新衣裳。那個時候的年,一些單純的盼望,一些單純的快樂。
過年的時候,母親還會做一些平時吃不到的美食。臘月三十日晚上,母親的手擀麵最是叫我難忘。可以這麼說,母親每次做的美食,我從來沒有吃夠過。每次吃之前,我總是擔心地問母親:夠吃嗎?母親每次都說:你只管你吃飽。事實上,我每次都吃不飽,因為我覺得總是不夠吃。母親去世已經二十年了,我再也沒有象模象樣吃過一頓香飯。也許,飯菜可能要比母親在世時的要豐盛得多,但總沒有母親在世時的味道。
我曉得,那個味道其實就是家的味道。母親就是年,年就是母親。我們終其一生,不過是為自己找個安心的著落。小的時候,覺得那個安心的著落就在母親那裡。後來長大,自己成家立業了,反而又覺得自己懸了起來,有種流落異鄉的感覺。這種落寞的感覺,隨著年歲的增長日趨強烈,亦如母親墳頭的青草,一年比一年長得茂盛,像我對家的懷念,從來沒有枯萎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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