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自從1956年嫁給我爸，從美麗的大連來到了瀋陽，回家的路越來越遙遠，當初我爸還跟姥姥姥爺承諾，瀋陽到大連有火車，回家很方便。這不是忽悠老人，而是他當時就是這麼想的。誰知道世事難料。

03 為愛遠離家鄉

我媽結婚後不久就懷孕了，再加上後來有病的爺爺和未成年的姑姑的到來，都需要照顧，我爸經常下部隊，家裡的一切都交給了我媽，上有老下有小，所以我媽也拔不出腳來。

沒有想到1958年底，部隊一紙調令，將我爸調到黑龍江省公安部隊。人走家搬，我和媽媽、爺爺、姑姑隨著爸爸一起搬到了哈爾濱。在這裡我媽先後又生了我的妹妹和大弟弟，爺爺身體越來越不好，我爸經常下基層部隊，我姑已經成為了部隊醫院的護士，都是軍令如山倒，家裡有天大的事也指望不上他們。回大連孃家已經可望不可及了。

我媽成為家裡名副其實的一把手，沒有弟弟的時候，她每天懷裡抱著我妹妹，讓我牽著她的後衣襟走在往返家和公司的路上。長大聽我媽說，我那個時候才兩歲，走不動的時候看到路邊的垃圾筐，就跟媽媽說，“把妹妹扔到那個筐裡吧”，然後媽媽就可以抱上我了。就這樣白天無論怎麼辛苦，回家做飯，收拾房間，給我們這一大家子人洗洗涮涮。一天到晚非常辛苦。

在哈爾濱的那段時間，我們家和全國人民一樣，經歷過一次嚴峻的考驗，由於蘇聯的背信棄義，從1959年開始，他們把抗美援朝支援我國的兵器彈藥，以及我國新中國建設時期給我們的經濟援助，統統核算成不菲的債務，逼迫我們短時間內還清。更要命的是，從1960年到1962年，國家還經歷了嚴重的三年自然災害，全國人民齊心協力勒緊褲腰帶還債，家家糧食不夠吃。

我媽雖然是家裡幹得最多的，但是她寧願苦了自己，也不讓爺爺和我們姊妹幾個捱餓。長大聽我媽隨意提起過去的時候，我媽說，有的時候餓得眼睛發黑，只好喝水充飢，腳背都是浮腫的。但是那時候還沒有料到，更艱難、更大的考驗還在後邊。l

04 為家丟掉得來不易的工作

在前一篇章裡提過，我媽是在大連農村長大的，機緣巧合，當我媽沒有當成志願軍的時候，卻和她們那批報名參加志願軍的姑娘們，統一被分配到大連的電車公司，使我媽走出農門，成為了國家企業拿工資的正式員工。

對於這份工作，我媽特別珍惜，也讓姥姥姥爺為之驕傲。在哈爾濱拖著三個幼小的孩子，照顧一個久病的公公，那麼困難，她都咬牙堅持工作，從未想過放棄。

到了1962年後半年，隨著我爸的工作調動，我們家又搬到l北安縣。我媽被安排在北安的飲食服務公司做出納員。工作比當電車售票員輕鬆多了，時間也不那麼緊張了。這時候國家也從最困難的時候緩過來了，家裡的條件比在哈爾濱有所好轉。我媽藉著工作的便利，經常給爺爺買回可口的好吃的，我和妹妹只有看的份，媽媽說爺爺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不要和爺爺爭嘴，我們吃的時候在後面呢。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也就是我媽到北安工作幾個月後，我爺爺病情又加重了，白天部隊衛生所的醫生可以天天上門打針送藥，但是家裡需要有人看護。我爸還是一如既往地往基層跑，有的時候一兩個月不在家，家裡我最大還沒有到上學的年齡，大弟弟還不到兩歲，妹妹才四歲多。面對家裡的狀況，爸爸和媽媽商量多次，想請保姆，但家裡就兩間住房，實在不方便。最後沒有辦法，我媽只好選擇了退職。

剛開始我媽為失去工作也挺難過的，但是慢慢的自己也想開了，這個婚姻是她自己選擇的，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接受這個結果。

雖然我媽沒有了工作，但是在家一點也不比上班輕鬆。要照顧我們姊妹三人，一日三餐，洗衣搽地，重要的是照顧爺爺。爺爺得的是肺病，每天不知道要刷洗幾次痰盂，後來爺爺臥床不起，我媽還要給爺爺搽洗身子，餵飯、接大小便。

姑姑每次從哈爾濱回來探親，爺爺都跟姑姑說，你嫂子對我太好了，家裡什麼都可著我來，為了我把工作都丟了。爺爺去世後還給我媽託過夢，說他頭上沒有帽子，腦袋冷。我媽那時候才三十多歲，也不知道怎麼辦，就問我家鄰居，一個從農村隨軍的家屬。鄰居說，是你平時對你公公太好了，他才有話跟你說，當時正是冬季，屋裡生爐子燒火牆，鄰居教我媽給我爺爺買一頂帽子扔爐子裡燒了，她說帽灰順煙囪跑了，我爺爺就能收到。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從那以後我媽再也沒有夢到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