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同羽

我直到現在，都不懂母親是怎樣一個人。

一個阿姨這樣說。如今的她，也早就已經為人母，她竭盡全力想讓自己做一個理想中的母親，溫柔的，大方的，關心人的，讓孩子想起來是心懷感激的。她做得還不錯，和女兒關係很好，兩個人處得如同姐妹，無話不談。

她是一個母親，更是一個女兒。這兩者身份，在她的身上時常顯得比較割裂，也讓她產生懷疑，更是讓她淚流滿面。

本來，她以為到自己這個年紀，應該是無堅不摧，沒有什麼事能夠傷得了她，但是心中的脆弱，其實和年紀無關。

每個人，無論長到多大，在遇到真正觸動自己心裡的境況，依舊能夠流露出最為真實的情緒。

甚至有可能，當我們平時把這份情緒藏得越深，關鍵時刻就越是能夠輕易被觸動。

當我們說起父母兩個字，腦海中浮現的詞語，肯定多是正面積極的，是無私奉獻，是兒行千里母擔憂。這是我們所理解的，最為普遍的父母親情。

然而，有例外嗎？肯定是有的，並且還不少。這個世界本來就有著形形色色的人，自然，這些人在擔起自己生活中的身份時，也是各有態度。

她已經遠嫁25年。

這些年，她的婚姻狀態過得不錯，老公待她很好，婆婆也通情達理，還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家中條件不說大富大貴，但至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生活不愁，也能隔三差五出去旅遊，見見外面的世界。

如此生活，在她的心中，已然就很滿意，當年她也是有過苦日子的人，所以更加懂得珍惜。

家裡條件好一些後，她回孃家的次數也頻繁起來，不像以前交通不便，再加上種種條件限制，她當年出嫁以後，接近8年的時間才第一次回孃家，後來也一般需要隔個三五年才能回去一次。

所以，當經濟和時間允許的時候，她肯定就會回來得多一些。至少這些年，她最多相隔兩年的時間肯定會回來一次，她的老公也頗為喜歡跟著她回孃家，所以每次都是他們夫妻二人一起回來。

她心裡是個比較孝順的女兒，從前哪怕不能回家，逢年過節也還是會給母親寄錢寄東西回來。她家裡父親去世得早，她出嫁的第二年，父親就走了，母親這些年一直住在她的哥哥家中，沒有分家，幫忙帶孩子做家務，也還是比較辛苦。

然而，當她回孃家開始頻繁，認為可以彌補曾經失去的親情時，她才發現，母親隨著年紀越大，變得越來越不講道理了，很難相處。

她說以前，他們小的時候，母親的愛其實一直都不那麼明顯。

打個比方，那個時候在農村，家家戶戶條件都不好，別的人家如果有好吃的東西，父母肯定多半是留給孩子，不說全部都給孩子吃，但肯定心裡還是念著孩子的。但是她的母親不是這樣，而是要自己先吃了用了來，尤其她是女兒，更加被排在最後。

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生理期打著赤腳在田裡插秧，褲子被弄髒了，她的母親只是讓她回家換條褲子，卻並沒有告訴她不要再去了。她後來很多年以後才知道，原來這期間壓根不能這樣沾涼水。

類似的小事，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究竟是那個時候家裡孩子多，她有兄弟姊妹一共5個人，母親顧不過來，還是母親真的不那麼關心自己。

不過，這些回憶，後來都隨著她的遠嫁逐漸模糊，見母親的次數少了以後，所有的疑惑和不解統統變成一種對家鄉的思念，對親情的盼望。她總是說：“父母還在，人生就有家。”尤其是父親的去世，更是讓她把這種關於親情的寄託，只能全部放在母親一個人身上。

卻沒想到，她說：“每次回孃家，我都被母親氣哭。”

她最後一次回孃家，是前兩年的事了，去年因為疫情她沒有回去。那次回孃家，她還是被氣走的，因為她的老公下午出去玩，晚上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吃完飯了，所以就自己一個人在廚房做飯。

她的母親見狀，同她嘮叨，說她老公是在浪費家裡的天然氣。她當時都要被氣哭了，說其實母親平時在大錢上並不節約，但就是喜歡在兒女面前，摳各種水電氣費小錢，然後說自己很省。自從他們回去，她的母親已經唸叨好幾次說家裡水費比以前多了，電費也比以前多了。

言外之意，就是說是他們兩個回去用多了。

有次，她和老公晚上十點多在客廳看電視，她的母親直接走過去一言不發，把電視關了，留下她和老公在沙發上一臉懵。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母親就說他們浪費電，說自己在家從來不看電視。

後來，她就說她付家裡的開銷，從水電氣費開始，到家裡買菜的錢，為了不被母親嘮叨，她幾乎都包了。但是她的母親還是會找出很多理由，說她這裡不好，那裡也不好，連帶著她的老公都經常一起被數落。

甚至，她每次回孃家帶的老公家那邊的特產，她的母親都直接說不好吃。

不過，她的哥哥說：“媽也不是針對你，她天天說這個東西不好吃，那個東西不好吃，好像現在天底下就沒有她認為好吃的東西。”

她的老公脾氣很好，很多話都沒有往心裡去，經常還開導她，讓她也不要多想，說自己的親媽哪有什麼隔夜仇，老人就是不會說話而已，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作為兒女遇到不中聽的話，就當作沒聽到好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他們每次大老遠回孃家，原本高高興興地回來，就是想多陪陪母親，能夠感受一下親情的溫度。結果回來天天被數落，做事還要看人臉色，她也已經是快50歲的人，肯定心裡不好受。

還有一次，她的老公直接把年假一起請了，說他們回來能夠玩一個月，她的母親聽罷，下意識反應是：“玩這麼久，那我們要多花很多錢哦。”她的哥哥當時也在，都忍不住說：“媽，你怎麼這樣說話，妹妹走得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多玩一段時間是好事啊。”

有些親情，終究涼薄。

父母和子女，其實也是講究緣分的吧，有始有終的愛，看起來是理所應當，實際在有些人那裡，都可能只是一種奢求。

而作為子女，其實很多時候壓根不能改變很多東西，只能順從，並且勸自己和解。就像她說的一樣，自己以後只要有時間，還是會選擇回去，因為她說：“不想等到失去以後，再來後悔，媽年紀大了，現在本來就是見一面少一面，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