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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祖母的那次心事》

我五、六歲的那年,記憶中還不是很清楚,朦朧中有這麼一天,父親揹著他那支三八大蓋槍和腰裡彆著那把大肚匣子槍去鎮裡開會了,村裡實行了合作社,由於父親不在家,我母親天天很忙,合作社裡活很多,母親就把我交給了我曾祖母看管,我又是曾祖母的重孫子,把我寵到天上,我的父母和祖父祖母對我連個高腔也不敢說,別說摸我一指頭了。

我順從著曾祖母,一天到晚一步也不離她。

我曾祖母受封建社會的管制,纏了一雙小腳,每天晚上她要洗一次腳,曾祖母的裡腳布又臭又長,她自己解一次裡腳布很難,我雖然小,但是,天天給她解裡腳布,一圈一圈的往下解,很費力。

那時,我的三個叔叔都不在家,二叔去朝鮮戰場當志願軍,三叔剛讀完高小六年級就被當成有文化才子讓去修水庫工地當伙食管理員了,四叔還在小學讀書。我祖父祖父母為了讓我四叔讀完小學功課,就住在土改分的那間房子裡供四叔上學做飯。我家土改分的那間房子是當地政府照顧我二叔當志願軍專門分的,離學校很近,但是,離我們老家還隔一條澗河。那時的澗河水很清,河面上架了一座木橋,一漲大水,橋就會被大水沖垮,所以,對於小孩子上學是個很大的難題,我祖父祖父母只好搬到土改分的房子裡面去住了。

我記得那天是個秋未,雖然是秋天,但是,天有點涼,村裡的組長到我家通知說到雪窯水庫開群眾大會,一家去一口人。本來這會應該是我母親去最合適,但是,我三叔在水庫工地,我曾祖母說她要去。我母親不敢違抗,但也苦口向我曾祖母說:“你走不動,路遠,上坡下嶺背得非常難走,還是在家吧。”曾祖母根本不聽我母親的勸告,她說她孫子在水庫上,他一定要去看一看。

曾祖母說的他孫子就是指的我三叔。

聽我曾祖母說我三叔從小就愛讀書學習,三叔小時上學經常趴在家裡面案子旁寫字,曾祖母一邊做飯,三叔在一邊學習。所以,曾祖母讓我向我三叔學習。我讀小學時,到了冬天,就下到紅薯窖裡點上煤油燈學習。

當然,這是曾祖母與我三叔見面的一次好機會。那時,山裡狼多,一兩個人走路也是提心吊膽的,這一次去水庫上路上人多,也安全。

為了一路照顧我曾祖母,母親就讓我跟著曾祖母一塊到雪窰水庫。

雪窯水庫離我家有四里多遠,全是山路。因為,我曾祖母腳是纏著的,走路很慢,大陽一出山,我與曾祖母帶上乾糧就出發了,我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起初,一路上人很少,快中午的時候,我們才走了一多半路,我肚子有點餓,曾祖母讓我坐下休息,讓我吃帶的玉米麵饃。

過了中午,路上的人就多了起來,這些人都是去雪窰水庫開會的,他們急急忙忙,很快就把我們甩在了後邊。

到了下午快半晌的時候,我與曾祖母才到了水庫工地。

我們剛到工地不一會,群眾大會就散了。我們說是來參加群眾大會的,也沒跟上開會就散會了,問參加開會的人開的啥會,因問的人也不熟悉,只是說了大力興修水利,走集體合作化道路。當時,大人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在工地上,我曾祖母四處打聽我三叔,雖然我三叔是水庫上的伙食管理員,因為他年齡小,整天抱著個帳本在食堂旁邊的土窯裡算帳,與幹活的人接觸很少,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他。我們轉了兩三圈,在工地上的西北角見到了我三叔。

三叔見了我曾祖母就掉淚了。說路不好走,我曾祖母走不動。

三叔拉著我曾祖母的手,說了一會話,又把我抱了起來,讓我好好聽話。然後扭回頭問曾祖母沒吃飯吧?邊說邊拉著我們去吃點飯。

曾祖母不去吃飯,說是公家的飯,公家人吃,我們帶裡有乾糧,在路上已經吃了,還剩點,回去走在路上吃。

三叔聽了我曾祖母的話再也說不出話來。就又把我抱起在我臉上又親了幾口。

與我三叔見面了,曾祖母心裡踏實了,也沒說什麼要緊的話,曾祖母對著三叔說:見面了,天不早了,我們該回家了,你忙你的事吧。

三叔留我們,曾祖母說啥也不留在他那裡,拉著我的手就走。

我三叔捨不得我們,要送我們,被曾祖母拒絕了。她說:公家的事多,要好好幹,別出差錯!要一是一,二是二,不能讓別人小看咱。

三叔站在大壩的平臺上,看著我們的背影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們。我因為與三叔不經常見面,不時地回頭看看三叔,看了幾次,三叔還是呆呆的望著我們。下壩梯的時候,曾祖母才回頭看我三叔了一眼,這時,我三叔跑過來,摻住我曾祖母的胳膊,順著山下的小路往下走。

下去坡了,三叔還是要送我們,曾祖母說我三叔:幹公家的事,不能老想著家,快回去吧!就這樣,我與曾祖母沿著山道往家裡走去。

三叔站在彎曲的小路口看著我們,他發呆的看著我們,不知什麼時候才回到水庫工地。

曾祖母的淚流出來了,一路上,她很少說話,累了,停下來休息一會,就這樣,她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月亮升起來了,我們還是在路上晃著往家裡走去。

在我們家,我曾祖母最揪心的就是我父親他們弟兄四人。

我父親(王殿臣)解放前就參加了革命,不知多少次在生死的緊要關頭闖過了多少次的閻王關,雖然解放了,父親還是忙個不停,整天不在家,讓曾祖母提心吊膽;二叔(王殿文,檔案名:王立超)剛解放不久就參加了抗美援朝,至今一直沒有音信;三叔(王殿寶)剛高小畢業,想去讀初中,因為村裡文化人太少,只好回鄉參加了農業合作社,直接派到了興修水利工地,也是一去快一年了還沒回過家;只有四叔(王殿明)年紀太小,跟著我祖父祖母。

曾祖母的擔心不無道理。

回到家裡,已經是快半夜了,父親忙鎮裡的事沒有回家,母親在煤油燈下,一直盯著窗外的晌聲。

我在大門外大聲地喊著:我們回來了!母親把門開啟,孤獨一人的母親,曾祖母看了看母親又落下了淚水。

她的淚水不知是今天見到了我三叔高興?還是看我母親不辭辛苦地等待我們回來?

後來,我才知道,我父親在反匪反霸運動中已經被人盯上了。

曾祖母見到我三叔之後,她才放下了心。

202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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