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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行為認知裡,故鄉從來都是隻有一個的。無論後來我身居何處,故鄉始終都是曾承接我生命誕生的地方,絕不是後來容我棲身之所在。即便有一天,它將要從歷史的花名冊上徹底的消失(事實也確實如此),我也依然堅定不移的認為它就是我曾擁有過的唯一故鄉。

記得,我離開故鄉那年正好是世紀之元年。離開的緣由也簡單,追隨父母。更準確地說,是為了追隨媽媽。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對父親相對無感,我對他的認知一直都遊離在有和沒有之間。在那些我所能見到他的日子裡,我時常都有被暴力的可能,所以我對他的無感也實屬正常。只是這些年,我們間的關係隨著歲月肆意的流逝,才出現了些許的變化,他不再固執己見,自以為是,而我也不再冷麵無視,適時地放下了成見。

至於母親當初為什麼也要隨父親外出,我想起決定性因素的是,苛政猛於虎。能讓一個農村婦女甘願背井離鄉的絕不是因她有多麼崇高的理想和抱負(況且我母親還不識字),而是她有永遠都繳納不完的稅費,及永遠都幹不完的義務勞動。

從我有記憶開始,每年的秋收過後總會有一幫人,按時按點的,帶著惡狠狠的表情以及極不耐煩的言詞來我們家一趟。而母親每次也都是又端茶又倒水,又是耐心聽講,又是好言相告,又是苦苦哀求……即便如此,他們仍舊一副六親不認,秉公執法,冷酷到底的樣子,猶如一頭惡殘了的猛獸,被放縱田野後的狂暴。有那麼一時,我就在想,他們回到自己的家也會如此對待自己的家人嗎?我想應該也會,畢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

在那個我還不太懂事的年紀裡,總也想不明白那些人為何總是要來?又為何每次都是帶著一副凶神惡煞的面孔?在我的潛意識裡,他們和我在電視裡看到過的土匪相比,土匪都得敬他們三分,至少在氣勢上土匪應是完敗的。曾有那麼幾次我被他們惡狠狠的架勢嚇得哇哇直哭,母親則站在一旁一邊斥責我,一邊也在偷偷地抹眼淚……後來,我才知道她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再後來的一天,父親回來了,把母親接走了,把我獨獨留給了爺爺奶奶,而這一留竟是三年。三年後的一天,我帶著厭惡的情緒也離開了曾養育過我生命的故土。

在我離開故土的那年夏天,我生了一場有生以來最大的病。那時距離我真正的離開還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而我在炕上躺著的時間差不多就有一個多月。

一場突如其來的病,讓我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因為我不用再複習功課,不用再想著期末考試,還因為病好之後我就可以直接進城了……所以,每當我想到這些時,我就特別的興奮,覺得這病來的很及時,讓原本就心不在焉的我,這下可以更心不在焉的期盼了。殊不知,興奮的同時也暗藏著我用一生都無法彌補的痛。當然,這也只能是後話。

在臨近期末考試的前半個月,學校委派了一名老師(記得是體育老師)突然找到我爺爺詢問我的病情,想讓我代表學校去參加鄉里的會考。當我第一次聽說這個訊息時,先是一驚後是一喜。驚的是,竟然還有這種高級別的考試,而且被選中的人竟然還是我!喜的是,一時間我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但當爺爺詢問我是否要去時,我很為難的說,“還是不去了吧,畢竟這麼多天我都沒有複習……”爺爺聽完了我的解釋,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原本以為,一次的推脫也就沒事了,畢竟學校裡還有那麼多優秀的同學在,我能被選中定然是班主任的推薦,而且每個班級的主任也都有推薦的學生,而我不過是眾多學生中的一名,且還是一個病號。我這麼一想,這件事也就被悄然的淡化了,可後來發生的一幕卻讓我始料未及。

記得應是在臨近會考的前一週,校長突然拜訪。先是詢問我的近況,後又是爭取讓我去參加會考。當我聽到“會考”這兩個字時,我被驚到說不出話來!恍如一尊石雕。因我從未想過,還會有這一幕的發生。以至於校長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沒有緩過神來,至今我都記不起我當初是如何拒絕他的。

多年後的一天,當爺爺和我講,一名同村曾教過我的老師,在一次醉酒後淚眼婆娑的和爺爺誇讚我的好時,我被深深地感動了,是因為我又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了那位曾專程探望過我的校長……再後來,當我又聽爺爺說,那名同村曾教過我的老師因喝酒喝沒了時,我第一次領悟到了歲月的厚重……

回顧我曾有過的那一年,再回顧那年之後的二十年,我唯一可能有的輝煌都在那一年被我自己戛然而止了。有很多時我都想,如果那年我堅持好好複習,或許我的人生不會再有遺憾,即便我真的考砸了,但我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問心有愧。有一本的封面寫著這樣一句話:從未想過如果一切從來,直到我開始失去你。我想這句話應是對的,而其中的“你”應是世間萬物,而不單單是一個人。

人生或許是因有了遺憾才會變得慎重,生命或許是因有了殘缺才會想要完美,歲月或許是因有了愧疚才會更覺厚重……

我離開那年,我應是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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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這樣的男人值得跟隨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