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的時候,為補償“文革”初期被搶走的住房,母親工作的醫院給蓋了一個小院,我就住進了那裡。這個時候是鄧小平復出,一大批“五七戰士”落實政策回城。
我家房子的對面,有個白色小獨樓,我會長時間地看那個陽臺上一個大姐姐梳她的長頭髮。據說,她爸爸是區長,建國初期被暗殺,她與媽媽就住在這裡,很少與外人來往。她似乎有一次在路上為我解了圍,我那時被一群小流氓堵住。但我並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只記得她喜歡在二樓的陽臺上梳頭,鏡子和長髮一閃一閃地。
然而,我那時總是到南面500米之外的新華書店去買魯迅的單行本,買回來,半懂不懂地讀起來。是的,那邊的正街南面,有一家很像樣的書店,那裡面的營業員大都是姑娘,也都彷彿好看。有一位朝鮮族大媽似乎是她們的經理,對我說:“孩子,你真讀懂了這些書,將來能當博士。”我苦笑,我那時並不知博士是什麼,我只知道我喜歡讀。
我那時的目光有些迷茫,常常一個人發呆似地想好多故事。曾經的很少,未來的很多,彷彿有理想的樣子。
秋天,直接升入鐵路中學。升入中學,卻並不上課,學校組織挖防空洞,整整挖了一個冬天,說是要防禦蘇修入侵。蘇修並沒有來犯,那個防空洞就成了一些同學抽菸商談秘事的地方,好像是這樣。
我沒去防空洞,只是一本接一本地閱讀魯迅的書。我深深地喜歡上了這位留黑鬍子的瘦老頭,喜歡他的傲岸。並不是我那時多麼深刻,而是那時根本就沒有別的書可以讀。雖然有《豔陽天》、有《金光大道》,但實在是太不喜歡了。我幾乎是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魯迅的蒼涼以及蒼涼之下的岩漿般的熾熱。魯迅先生,陪我度過那些無論春夏秋冬全都一個樣的灰不拉及的歲月。
是的,我度過了那些歲月……
(摘自《關捷甲子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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