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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斯煒

我們弟兄十一個,我是最小的,其實是按照太爺之後排列的。

賈宗玉跟我是一個爺的,是我大爹的三兒子,太爺的重孫子中他排在第十,我第十一,所以對他來說就當了我一個人唯一的哥哥,我管叫他十哥子。

紅椿坡改革開放以前極其缺少糧食,條件好的,家裡做點兒黃酒也僅僅是過年接待一下貴客用。客人們大多也都很自覺,都是惜著量的,喝得差不多了就說已經喝醉了的那種,主人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不再勸了。

後來改革開放,土地下放到戶,糧食明顯增收,家家戶戶都有餘糧,因此家家戶戶也都做起了黃酒。慢慢地喝黃酒也就不再是過年的專利了。

父親是正月初三的生日,每年的這天,我家都要擺上六八席,甚至是十幾席,讓大家盡情地喝我父母親手釀造的黃酒。每當這天,大家總是都會稱讚父母做得酒好,父母每每聽到這樣的讚許,總是表現出酒多得很的樣子,也不停地上前勸酒。

這當中十哥子親兄弟兩個我們管叫七哥子和他是最活躍的,每次總是從中午吆喝到晚上接著喝,並且只喝黃酒。

隨著父母年歲的增長,我們對十哥子哥兒倆的做派很是不滿了,甚至是偷偷地將他哥兒倆的黃酒中兌入白酒。當然他哥倆是品得出來的,自然也知道是我搞得經,最多是一句“宗琳子不是個東西”算了。再後來我出門讀書,也就很少和這些兄弟們交往了。

隨著年齡的增加,時時回憶起這些兄弟們聚在一起的感覺,便又走動了起來。突然發現十哥子從來不喝黃酒了,問他原因時,他說喝黃酒拉肚子。

雖然交往又頻繁了起來,但知道十哥子喝黃酒拉肚子後,每次都不讓他喝黃酒了。

前幾天十哥子到我家玩,我給他倒了半碗白酒,自己卻舀了滿滿一碗清颯颯的黃酒。自己一口就下了少半碗,抬頭時突然覺得十哥子心欠欠地瞥了一眼我的黃酒碗,又發現他卻還沒有動嘴,心裡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似的,忙試探性地說:“十哥子,不喝白的了,也換成黃酒行不?”見十哥子吱吱唔唔起的,我便吩咐老婆:“給十哥子也來一碗黃酒。”

老婆說:“十哥子不是喝黃酒不舒服嘛?!……”

見老婆這樣說,十哥子趕勁兒道:“試試看看也行。”

聽了十哥子的話,老婆很快舀了黃酒,說:“十哥子喝黃酒不舒服,還是熱一下再喝……”不一會兒,老婆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黃酒給十哥哥子放在了面前,十哥子簡直是迫不及待的,一下子就下去了大半碗。

這天中午,我和十哥子每人喝了三大碗原汁兒。我擔心十哥子喝黃酒真的不舒服,晚上便電話過去,問他:“沒事吧?十哥子。”

“還好。”

聽十哥子說還好,因此我也就放心了。

上個星期三我到十哥子家串門,晚飯時十哥子問喝啥酒,我當然是不假思索地選擇黃酒。

很快十哥子舀了大半鋼筋缽子黃酒,先給我倒了半碗,說是要兌水,我說:“我喝黃酒從來不兌水,直接給我倒滿。”

十哥子給我倒滿後,向自己碗裡倒了少半碗,用開水兌成了滿滿一碗。

我總覺得十哥子是在怪搞。飯後,十嫂子到廚房收拾去了,就我和十哥子兩個人,我單刀直入地問他:“十哥子,五六十的人了在哪兒學的怪搞?”

“咋的?”

“啥喝黃酒拉肚子?喝酒的人走到哪兒遇到啥子就喝啥子,那人家要是沒得好白酒你就不喝了?自己家這麼好的黃酒都喝不下去了,怪做作的兌水喝。這可不是我們兄弟的作法……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號怪搞的人。”見十哥子欲言又止,我遂繼續道:“我們小時候,媽成天說我們‘窮了富不得,富了了不得’你正會兒……”

“你真的不知道。”

“啥子我不知道?”

十哥子認真地道:“南水北調和修子胥湖把田地都佔完了,不說糯米,就是踩曲的糧食都沒有了,你十嫂子是白酒沾都不敢沾的,每年就只做得好大一點兒黃酒,要是我也跟到喝,經得起幾喝?她想喝點兒時,喝啥子?!”

十哥子的一番解釋讓我真的深思起來小人物們的真愛了。

今年疫情過後,十堰城市解封了,因為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我跟老婆商量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充充電。便同時學習起了歐美司法和司法心理學。

為了抓緊學習時間,為了不打擾老婆、娃子的正常生活和學習,每天下午老婆提前回家做飯,等到下班時間我回去吃了後立即來辦公室,學習之後就睡在老婆辦公室的沙發上,中午也會學習一段時間的。這樣以來,中午的休息時間就被大量來回家、辦公室的途中佔用了。

學生的章魚網路公司與我們公司同一個樓層,他們是中午在辦公室做飯的,學生見我中午時常在辦公室學習,回家吃飯來去匆匆,便時常交待我不要回家,就到他公司吃飯,也經常把飯給我端過來吃。學生公司沒有專職做飯的,主要是學生親自下廚,一來二去,老婆也覺得不好意思了,因為我們孩子只有晚上才回家,她就經常在上午十點多過去給學生做飯。

這樣以來,老婆辦公室的一個沙發就不能滿足兩個人午休了,老婆便網購了一個60釐米寬的摺疊床,與沙發一併,總寬度110釐米,我兩口子睡著正好。

我枕得本身是一個大矽膠枕頭,老婆又從家裡拿了個軟乎乎較小的枕頭,我們就這樣晚上我一個人睡辦公室,中午兩口子一起睡辦公室。

兩口子一起睡辦公室總讓人覺得有點怪怪的,還略有點兒興奮的感覺,可能老婆也有這個心理,第一次一起睡辦公室,就趕在我“上床”前她就先睡下了。待我上床時見她枕著我的矽膠枕頭眼睛睜得大大的。本來我喜歡這矽膠枕頭,見老婆枕著也就沒有和她爭。後來不論誰鋪床,誰先上床都遵守著我枕那個軟乎乎的小枕頭,她枕我的矽膠枕頭。但總是兩個人很少睡得著,即便是勉強睡著了,也睡不沉。

那天凌晨我睡得正香時,突然覺得有什麼情況,睜開了眼,原來前天晚上相關部門通知老婆臨時有個資料要提交,所以老婆天沒有亮就來到了辦公室,可能是怕驚醒了我,輕手輕腳地開門進來,見我枕著大矽膠枕頭深沉地睡著,就準備到我辦公室去整理材料時我醒了。

那天中午還是老婆鋪得床,也還是老婆先上床的,不同的是,她把矽膠枕頭放到了我那邊,自己卻枕著那個是軟乎乎的小枕頭。睡下後,我們兩個憨憨地相視而笑了一下,這天中午我們都睡得很香,很沉。

寫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前幾年流傳在民間的一個夫妻吃魚的故事。

男人知道女人只愛吃魚頭,女人知道男人只愛吃魚尾。大半輩子時光裡女人就只吃魚頭,男人就只吃魚尾。

到了古稀之年男人突然發現女人特別喜歡吃魚尾,女人發現男人特別喜歡吃魚頭。從此二人進行魚頭、魚尾的互換。

帝王將相中,古有霸王虞姬之愛確實感動了天地,悲壯淒涼;今有蔣公宋氏之愛真正挽救了中華民族,開示了民智,確立了民權。他們的愛情都成了流芳千古的佳話。

草芥小民中,古人有山伯英臺化蝶之義,傳頌萬代;今有我等潤物細愛散落人間。竊以為小民之愛,雖細碎,鮮有記錄,甚而為富貴者所不屑,然這種愛更為生活,更為真切,更為實在呀!

二0二一年一月二十四日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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