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作太忙,也沒有和母親住在一起的原因,所以難得和母親見面。藉著週末休息，送孩子補課之機，準備順便去看看母親。

以為母親一般情況都在家在，所以也就沒有打電話提前告知.但不巧的是，母親竟然不在家。問弟媳，才知道母親去栽洋芋去了。

我很是吃驚，哪來的土地栽洋芋？

按照弟媳說的路線，我走過小區的高樓，再穿過那個正在施工的橋洞，順著小山坡往上爬了200多米，遠遠看見了在山坡勞作的母親。為了不打擾她，我沒有喊她，只是慢慢地走過去，看到母親正在挖栽洋芋窩子。

母親看到我，也是吃了一驚，問我為什麼能找到這個地方。我打趣的說，不管母親在哪，我都能找到，母親聽了，忍不住笑了。那種會心的笑容，在母親臉上，我似乎很多年沒有見到。

說話間，我接過母親手裡的鋤頭，像母親一樣，在地裡挖起窩子。母親見我拿起鋤頭，就順勢拿起裝肥料的口袋，開始丟起了肥料，我回頭用鋤頭輕輕的把母親丟進窩子的肥料攪拌均勻，母親又往窩子裡丟洋芋種子，我接著揮著鋤頭，一路將窩子邊上的泥土打散，把窩子蓋住。

我們娘倆配合十分默契，一氣呵成。

這場景,一下子就讓我想到了小時候和母親一起栽洋芋的情景。

那時由於父親生病，家裡的活都是母親做。我個子小，力氣也不大，總是我背洋芋種子，母親背一口袋農家肥，一前一後的到地裡栽洋芋。

程式都一樣，挖窩子、丟肥料、丟洋芋種子，再蓋窩子，流水作業。不同的是，那時候丟洋芋種子的是我，拿鋤頭的是母親。

那時候，栽完洋芋還要接著在地裡割豬草、弄柴禾，有時候天黑了都還還在地裡，每天回家幾乎都是精疲力盡。儘管累，但心情卻十分的愉快，十分的幸福，因為有母親在身邊。

自從我們出來工作，為了給我們帶孩子，母親也隨著我們一起，到處搬家，二十年來，搬了無數回，來到貴陽，總算是穩定下來。

可是，老家的地早已經沒有人管理，除了房前的一些自留地還被一些親人耕種以外，其餘都已經雜草叢生，荒廢多年了。

母親也多年不幹農活了。但她卻心心念唸的還是老家那幾塊地，時常都鬧著要回老家種菜。

每每到菜場買菜的時候，看著外形光鮮的各種蔬菜，母親都不滿意。事實上也正如母親所說，市場上的那些大棚蔬菜，確實不如我們兒時自己種的蔬菜味道鮮美，儘管我們採摘的時候,菜葉上還有著蟲啃噬過的痕跡。

這些年來,由於父親的早早離去，母親也多了一層憂鬱的心境。雖然兒女都已成家，也還算是有出息，但上班的上班，忙活的忙活，更多的時間都是母親自己一個人。

每每談到老家的人和事,特別是談到老家的土地,母親都非常的感興趣。

今天，在我的幫助下，本就不多的一點洋芋，很快就栽完了。我像小時候一樣，把鋤頭往地上橫著一放，順勢就坐在鋤把上，和母親聊了起來。

原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同在一小區的一老太太找到了當地居民不耕種的一塊地，分了一半給母親。儘管面積不大，但母親卻十分高興，新買了鋤頭，幹起了遺忘十多年的農活。

小小的一塊地，被母親分成了很多個小塊，分別種上了白菜、香蔥、香菜等好幾個品種，就連白菜都分了兩個時間段，收完這塊收那塊，安排得十分合理。

十來個平方的地，被母親經營得井井有條，一點都沒有浪費。

想到小時候，我們家人多地少，全家五口人只有一塊兩分的自留地。在那生活十分緊張的年代，我們全家一年的菜幾乎都來自這塊地。

母親當年也是把這塊地分成若干小塊，按季節種上白菜、茄子、南瓜、四季豆……就連土坎的邊上都種上番茄。

土坎邊上的番茄，大的又大又紅，吃起來又脆又甜，小的像櫻桃一樣，滿藤皆是，吃起來酸酸甜甜，小的番茄更是要一直從夏天吃到冬天。

有時候番茄吃不完，母親就用鹽浸過後放在罈子裡，到冬天再拿出來，味道一點都沒有變。茄子吃不完的時候，母親也做成酸茄子，放在倒扣過來的罈子裡，可以放好幾年不變質。

那兩分的自留地，在母親的經營下，宛如一個小的生態系統,裝滿了春夏秋冬,養育了我們這一代人。

本來想催母親早點回家，但母親看到旁邊還有一小塊荒地，堅持要挖出來。於是我和母親又開始在旁邊挖起了荒地，由於多年不幹農活，沒挖幾鋤，我就感覺腰痠背痛。

母親看我累了,接過我手裡的鋤頭,又開始挖了起來。她沒挖兩下，竟然在地裡挖出了洋姜。看到洋姜，我也來勁了，從母親手裡搶過鋤頭，不停地挖了起來。

小時候在坡上放牛，經常嘴饞，洋姜、紅子、刺梨、刺糧罐……都是我們充飢的好東西。特別是洋姜，甘甜可口，幾乎伴隨了我們整個童年。

這塊荒地裡的洋姜還真是多，我一邊挖，一邊用鋤頭把洋姜理出來，母親就在我後面提著桶撿，彷彿剛剛播種下去的洋芋，就開始收穫。

沒有多大一會，母親竟然撿了滿滿一桶。

我像小時候一樣，用手擦擦洋姜上的黃泥，便吃了起來，雖然泥土都還沾在上面，但我卻吃出了別樣的味道。一種夾雜著泥土的味道，一種回憶的味道，一種幸福的味道，一種久違了的，難以言表的味道。

末了，母親還在菜土裡砍了些白菜，讓我帶回來。

於是，母親在前拿著行李，我在後提著白菜和洋姜，我們娘倆一前一後，從山崗上走了回來。看著母親的背影，感覺又回到了兒時，我跟在母親的背後，趁著月光，從山坡上走回來的樣子。

不同的是，幾十年過去了，我多了許多蒼老，而母親，也添了無數白髮！

雖然只有幾個小時的勞作，但到家感覺手已經抬不起來了。儘管如此，心裡卻充滿了幸福感，因為又和母親在一起勞動了。

更因為，有母親在身邊，我也在母親身邊。不管長到多大，在母親面前，我永遠都還是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