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鎮上的武裝部來家裡徵兵，父親瞞著我替我報了名。那時，我在一家設計公司實習，態度堅決地不想當兵。後來母親說：“先去體檢，體檢合格其他的再說。”父親抬起他那滿是皺紋的額頭，說：“實在不想去，到時候我再跟武裝部的人說說，答應的事情總得給個臺階下。”

既然父母這麼說了，我只能先應承下來。可沒想到，體檢、政審，竟然一路綠燈，直到接到入伍通知，我還覺得做夢一般。

離開家的那天，我身著綠迷彩，戴著大紅花。快上車前，父親一把拉住我：“到了部隊安頓好就給家裡來個電話。從部隊出來的人都是好樣的，你好好幹，不用擔心家裡……”平日裡父親就像一座無言的大山，此刻一下子說這麼多話，讓我有些意外。

火車啟動，車窗外父親一隻手比劃著打電話的動作，另一隻手使勁地揮舞著。火車越開越快，一眨眼工夫就把父親晃過去了，我心裡惆悵得很，原來離開家鄉竟是這樣一種感覺。

三個月的新訓轉瞬即逝，新兵下連，我被分到了施工連隊，成天跟鋼筋水泥打交道，大山成了我最親密的夥伴。“坑道里面全是鐵，磕磕碰碰就出血；坑道里面全是鋼，一不小心就受傷。”理想中的手握鋼槍變成了手拿鐵鍬；摸爬滾打變成了扛水泥、抱石塊；擒拿格鬥變成了抹面、砌牆、刮膩子。極大的落差讓我幹啥都提不起精神，尤其是下班後，滿身砂漿和灰塵，就像剛出土的“兵馬俑”，我的心就像鑽桿卡進岩石裡，轉不動，也抽不出來。

還是指導員心思細膩，見我有些消沉，一次次找我談心，指點迷津：“既然知道改變不了環境，那就努力做好自己，與其虛度兩年光陰，不如給青春多留點美好的回憶。”班長則拉著我坐在營區的涼亭，指著面前的一整座山興奮地說：“我剛下連時和你一樣，覺得怎麼就成了‘山裡人’，後來我發現，大家夜以繼日地施工之後，竟然能把這樣一座普通的大山，變成藏雷納電的‘練兵場’，那種成就感，無與倫比。後來我就申請留了隊，還立了三等功。”

興許是指導員給家裡打了電話，我再打電話回家，父母紛紛給我加油鼓勁：“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前幾天武裝部還派人專門到家裡慰問，你可是家族裡第一個當兵的，要給咱家爭光呀。”

我逐步調整了心態，想著連主官和班長無微不至的關心和幫助，想著父母望子成才的期盼目光，想著憑什麼別人能堅持我就不行，心裡就跟自己較起勁來。我給自己“約法三章”：大家都不會的，我要學得最快；戰友們都會的，我要做得更好；專業大拿擅長的，我要向他取經，努力看齊。後來，每天上班時，班長裝藥我就積極幫忙打下手，班長開高空作業車我就在一旁學操作，遇到不懂的問題見誰就逮著請教，那段時間，戰友們都說我像變了個人。憑著一股不怕苦、不怕累、不服輸的勁頭，我很快就成為同批兵中的佼佼者，那一年被評為“優秀士兵”。

一天施工結束後，我和班長並排走出坑道，碰巧趕上夕陽落山，餘暉溫柔地照在我們身上，暖暖的。班長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龍，下步有什麼打算？”我指著身後的這一整座大山，語氣堅定地說：“我要像你一樣，成為征服這座大山的人。”

播音：常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