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由於各地出臺政策，回家要核酸檢測和居家隔離。朋友孩子的學校規定必須在2月14日之前回來，要麼就不能及時上學了。她想就在當地過年不回家了，和老媽商量，但阿姨堅決要回去。兩個火爆脾氣意見不和，又吵起來了。

我勸朋友說：“阿姨是故土難離。”

朋友則氣憤地說：“在這邊都生活多少年了，還是天天惦記老家。”

我繼續勸解到：“父母那代人對故鄉的概念要比我們濃，不像咱們這樣。”

但心裡對自己打了個問號，真的是嗎？我昨天還夢見了老家鄰居的大娘了，在她家一同嘮嗑。別說老人故土難離，就算是我們這些已經離開多年，心不還是時刻牽掛著故鄉嗎？

01 吃飯還是想吃以前覺得不好吃的東西

我是八零後，按理說我們那時出生的人，日子好過些了。可我們家孩子多，在上高中之前，我們家日子都過得緊緊巴巴的，用緊巴來形容也不對，是特別貧困吧。在東北別人家都能吃上大米麵粉的日子，我們還吃的是玉米碴子，但就是這也不能保證每頓吃飽。特別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新的玉米還沒成熟，去年留下的糧食也吃得快見底了。我媽媽這時就開始犯愁了，而我們就開始飯量減少，等著還沒成熟的玉米可以煮著吃了，才可以放開肚子吃。

那時我們家特別害怕過中秋節，別人家包餃子吃月餅的。我們飯桌上什麼都沒有，除了煮的玉米和一鍋出來的土豆子，連個圓形的像月餅的東西都沒有。有一年中秋節，我媽去舅舅家借工具，看人家飯桌上擺的排骨、烤雞、紅燒鯉魚等等，這些菜是我們過年都吃不上的。我舅舅怕我媽在他家吃，就拿了鐮刀，讓快點走吧。

我媽一邊走一邊哭著回來了，她不是饞，是為了不能在中秋節給自己兒女吃像舅舅家一樣好的飯菜而難過。

在我畢業後，終於掙錢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活了。曾經有段日子，我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吃煮玉米土豆和白菜了。是的我做到了，但堅持沒幾年，我們家飯桌上又時常出現老家的白菜燉豆腐，炒土豆片，煮玉米。

用我媽話說：“人是他鄉人了，胃還是老家的胃。”

02 經常夢見老鄰居

我們小時候鄰里關係和睦，處得比親戚還近。大家雖然經常吵吵鬧鬧，但是沒幾天就好，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都能出來幫忙。我們那時小學放學餓了，家裡又沒人，就經常跑到後院鄰居家，雖然他們和我家一樣拮据。但每次我們去，只要是聽到我們肚子咕咕咕地叫，大娘總是能拿出點東西給我們饞貓吃。她家的杏樹、櫻桃樹、李子樹果實成熟了，也會給我們送一大盆子過來，而我們家莊稼地裡的豆角什麼的也會送去還禮。

有一次下大雨，家裡的鑰匙我們還忘記帶了，我和弟弟就躲在房簷下面哭，大娘聽到小孩哭聲，翻牆過來把我倆領他們家去了。那時雖然鄉村裡住戶不多，人煙稀少的，可我們心裡踏實，遇事不害怕，總歸有人伸出援手幫助你。

可現在我生活的城市裡，樓上樓下都是人，比以前老家的農村要密集多了。可這人再多，也不過是個陌生人，遇到點事情我不能向他們求助。有一次我發高燒，獨自一人在家，走路走不穩，身體抖得不行，就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裡。我當時想如果我就這麼睡去，有點意外都沒人知道。但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見了後院的大娘搖著我問：“怎麼了？先去我家喝點熱薑湯。”

一個激靈我醒來了，發現旁邊空無一人，是一場夢，是一個我想逃離的老家鄰居拖來的夢。

在老家人煙稀少，可我不覺得孤獨。在他鄉，車水馬龍，可我的心是空曠的。儘管上海人擠人，我卻生活在與世高度隔絕的狀態，遠離鄉親，遠離故土，無法向鄰居們求助。

03 故鄉在我們這一代人心中是怎樣的地位？

今天看到有人在問道說：“為什麼過去老家的日子過得那麼苦，我還是會懷念呢？”

這不也是我一直困惑的嗎？我想逃離，打心裡再也不想回去了。從大學畢業我媽搬到這裡之後，我再也沒有回去過，一晃十幾年了。可我夢裡夢見的，在大上海吃的還是土得掉渣的東北老家菜。

而到冬天，無論買菜多麼方便，我媽媽還是在我們小得不能再小的廚房裡，囤幾顆白菜和十幾斤土豆。有時我會抱怨進廚房都沒地方下腳，可反過來想一想，我這囤糧的毛病不也是老家的傳統嗎？我媽囤菜，我囤大米麵粉，算是扯平了，誰也別說誰。

現在三十多歲的我，才算活明白了，故鄉不是你想脫離，就可以做到的。你可以在口頭和步履上做到，但心不聽你的。無論我們走到天涯海角，故鄉總有一條無形的繩牽著我們的心。腳走遠了，可心還在。

之前看到有人說：“什麼叫故鄉，祖祖輩輩埋葬在這裡，所以叫故鄉。”對我們從家鄉漂泊出來的一代來說，這個形容顯然不恰當了。我們老家的祖墳已經被挖沙挖沒了，是不是故鄉就不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