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沒有大棚，不能一年四季吃上新鮮蔬菜。

春天尤其熬啃人，要種地，卻沒菜吃，青黃不接，家家都炒芥菜鹹菜，黃豆炒熟放鹽，泡水悶了吃。大蔥大蒜蘸醬。

一盆菜端上桌，一群孩子大人幾筷子就光了。

那時各家養了很多牲畜貓狗。

我小時候，家裡抱來一隻灰色小狗仔，我晚上睡覺放在被窩裡摟著，小狗被我壓死了。

心痛，那時候有五六歲光景吧，難過的吃不下飯。爺爺帶上鎬頭，在房子後面刨了一個坑，把小狗仔埋起來了，怕小狗冷，我放了一把草在坑裡。

奶奶養了一隻貓，年齡和我差不多，總在炕上趴著，奶奶每天用菜湯拌飯給貓吃，吃啥好吃的肉，魚都給貓放碗裡點，奶奶在窗戶上挖了一個洞，掛了一個小簾子，方便貓進出。

爸媽搬到外公家附近去時，我抱著奶奶的貓不撒手，奶奶只好同意我抱著貓上車。

貓跟著我一天好日子沒過上，我媽忙沒象奶奶那麼精心照顧，貓跑出去吃了藥死的老鼠，回來在院子裡掙扎，我讓媽媽救，媽說吃了老鼠藥活不了。

從此，家裡沒再養過貓狗。

我家離外婆家近，我經常到外婆家玩，外婆鄰居家養了條黑色土狗，拴在院子大門裡牆角邊，有30多斤，3歲多，給鄰居看家護院。

有一天放學，我去鄰居家找大黑，大黑不在，我就去外婆家，舅媽領著表哥姐妹們正要吃飯，桌上一盆肉。

外婆冷著臉在餵豬，外公在磨鐮刀，舅舅正洗手準備吃飯。

外婆擰著眉毛說我趕緊回家寫作業，就知道瞎玩。

舅媽抬頭說，坐過來一起吃飯吧，有狗肉。

我問，狗肉，哪來的？

舅媽說，鄰居送過來的。

外婆說舅媽，吃你的吧，說說說，吐沫噴的哪都是。

那天我不知如何回家的，腦子渾漿的。

我到家直接上炕，沒說話，沒脫衣服，沒吃飯。

爸媽當時也沒在意我，我睡了一夜，做了一夜夢。

第二天早上，媽媽喊不起我，摸我頭髮燒了，給我吃了安乃近什麼的，又餵了小米粥，雞蛋膏，我沒去上學，在家躺著，後來媽媽給我買罐頭吃，我才好起來。

有一陣子我不那麼淘氣了，在家看武俠小說，看神鵰俠侶，練降龍十八掌，看岳飛傳。

聽媽媽說，外婆鄰居媳婦懷孕了，家裡沒油腥饞的煎熬，鄰居就把大黑吊在牆上，殺了扒皮，燉了。

我自此見到外婆家男鄰居就結巴，我害怕他。

我媽說我當時在外婆家惹禍，罵人了。

我站在外婆家，隔牆罵鄰居，你個醜八怪竟然殺了大黑，咋不噎死你。

舅舅過來阻止我說，熊孩子罵人呢，我又罵了舅舅，你要也吃大黑了，明天上田種地，馬車壓死你。

舅舅生氣，過來薅我，被外公擋住了，外公喊我，快跑回家。

我一路狂奔回了家。

之後我好長時間不去外婆家。

我怕看見那個鄰居。

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