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鄰居搬走了3周了，陽臺上的空調機箱也被拆了去，只剩下兩個空水瓶，一個站著，一個躺著，昨天巴塞羅那颳風下雨，現在兩個瓶子都躺下了。原來陽臺上放著一個小桌子和兩隻凳子，桌子上面擺著煙、打火機和菸灰缸，有時會有幾個空啤酒罐。見過他們幾次，但是從來沒有說過話，是兩個年輕西班牙男生，除了這種略為尷尬的照面之外就完全沒有其他的交集。

我猜他們在新年搬家，可能是去新的城市討生活，可能是想換一個更大的房子來住，可能是兩個人矛盾大到不能再接著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可能是其中一個準備結婚，以後一起生活的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總之變化都是有好的成分在裡面，需要積極看待。

30歲很奇妙，奇妙在更重視對儀式感和意義感追求。

“實質重於形式”是會計學的一個基本原則，這麼多年來的專業訓練讓我不喜歡假大空，不喜歡浮誇，不喜歡廢話，不喜歡沒有功利意義的東西，但是最近很多事讓我重新思考我對這句話的理解。“實質重於形式”的意思是“實質”比“形式”只是重要那麼一點點，並不意味著“形式”不重要，因為好多微妙的體驗都在“形式”裡面，比如幸福感、比如成就感、比如“荒廢時間”的美、也比如感情的昇華。

去年聖誕假期特意沒有選擇出去玩兒，因為難得有一段清閒獨處的時間，需要好好“荒廢”一下，每天“荒廢”到不亦樂乎，每天都能發現驚喜和遺憾。

學西方藝術史的時候，看到課程裡面老師講解貝尼尼的雕塑配的插圖，跟手機裡去年去羅馬的時候在博爾蓋塞美術館裡拍的照片一對比，感覺自己拍的比較好而一陣小竊喜。9月末的羅馬，天上的雲飄得特別快，好像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本來已經湛藍的天空洗得更清澈一點，讓人捨不得不看。那時候博爾蓋塞美術館的二樓基本上沒有遊客，只有每個展廳的工作人員。我在裡面轉來轉去，在卡諾瓦1805年給拿破崙的妹妹寶琳娜製作的雕塑《作為勝利女神維納斯的寶琳娜》周圍轉了好幾圈，還專門錄了一個影片。王瑞芸老師在《西方藝術三萬年》裡面也介紹了這個作品，說卡諾瓦這位新古典主義中最出色的義大利雕塑家給拿破崙和寶琳娜各做了一件，只不過作品《和平使者拿破崙》完成後給拿破崙看的時候拿破崙說：怎麼做的太像個運動員了。所以就不允許被拿出來展覽，現在被放在英國的一個城堡的樓梯邊上。

《作為勝利女神維納斯的寶琳娜》

寫字也是“荒廢”。對紙和筆的熱愛恐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出門看見好看的本子基本上都走不動道。來西班牙之後一本紙書都沒有買過，因為在北京搬家搬書的時候留下嚴重的心理創傷，不想今年畢業回國的時候要專門騰出一個箱子放書。但是本子實在控制不住，大的小的也用完十幾個，這些就說什麼都捨不得扔，因為白紙黑字全都是生活的細節和記憶，無比珍貴。以後有了家，要把這些年的本子都蒐集到一起，精心地放在書架上。

練字的時候喜歡照著《人間詞話》來寫，前幾年的時候看柳永的《雨霖鈴》裡面那句“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還會感慨這是多麼悽美的愛情和離別！這是真性情！後來想明白，他昔日紅顏知己的數量估計都能組成一個足球隊了，“深情”多了有時候可能比“薄情”更有殺傷力，“深情”傷自己，“薄情”傷別人。“更與何人說？”，你自己跟自己說不就完了嗎？

現在寫蘇軾最多，因為氣勢磅礴和深情大願都有，轉筆就是一個新心境，又是一個新開始。

年初的時候還是給自己立了幾個flag的，動力沒有消減，情緒依舊高漲。有時間就做事，一件事情做煩了就換一件事情做，累了就休息，這樣“形式”的助推力有時候可能比“實質”還要大，低頭做事的時候也不要忘了抬頭看生活。

三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