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妻子結婚十二週年，剛剛好一個輪迴。

這十二年裡日子過得平平淡淡，沒有太多波瀾。

當然，也跟天底下的尋常夫妻一樣，一路少不了磕磕絆絆，不過在朋友外人們看來，我們大體上算是幸福夫妻的模樣。

結婚紀念日，簡單地在外吃了一頓晚飯，看了一場電影，而且吃飯還帶上了閨女。

計劃的兩人世界燭光晚餐，最後一家三口在一家湘菜館點了三菜一湯，紀念日的儀式感大打折扣。

帶上閨女，是向來注重儀式感的妻子的要求，浪漫、兩人世界也是她嘴裡經常蹦出的詞語，但最後跟這些‘妥協’的也恰恰是她。

她之所以要求帶上閨女，更大的原因在於我的父母。

我不清楚其他老人的習性，但我父母親隨著身體老邁，對生活質量一天比一天將就，母親經常掛在嘴邊的是，‘中午隨便吃點’、‘晚上隨便吃點’、‘這頓吃剩菜就夠了’......

一大碗臘味合蒸，足足能吃上半個月，冰箱在母親眼裡就是‘永鮮箱’，每餐只要有一點點菜，一頓飯就能對付過去，吃飯只是盡形式罷了。

妻子一直反對給孩子吃‘剩菜’，尤其是我母親反覆加熱的剩菜，孩子的生活剛剛開始，又怎麼可以將就呢？

晚上看完電影回家，洗漱完後躺在床上，不知怎麼就聊到愛情、婚姻這樣的話題。

妻子說起跟身邊閨蜜、女性朋友聊婚姻，直言不諱地表達了她的觀點，她說如果當年想得更清楚一點，肯定不會嫁給我。

聽到她這樣說，我保持著沉默，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說這樣的話，我也透過其他渠道聽過太多類似的話。

妻子見我沉默，解釋說並不是後悔這段婚姻，而只是表達內心真實的感受。

我問她，你是覺得生活不幸福。

她說也不是，我算是個不錯的丈夫，只是覺得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說那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妻子想了很久，最後說了很多，其實來來去去無非是‘自由’二字。

愛情是自由的，婚姻往往身不由己。

她說婚姻牽涉得太多，最典型的就是跟我父母生活在一起，彼此都有相互瞧不上眼的生活習慣，以及年齡差別、成長環境帶來的三觀差異。

最淺顯的例子就拿之前提及的剩菜來說，父母心裡想的是‘浪費’，他們那一代人是苦過來的，吃糠咽菜食不果腹，而妻子注重的是健康，生活的質量。

本質上，雙方都沒有錯，但卻也因此產生分歧，而分歧帶來的就是‘束縛’，束縛感帶來的便是不自由。

而且其作用力是是雙方的。

父母會覺得吃點剩菜都要被反對感到不自由，而妻子則因想倒掉剩菜都要顧忌而意難平。

這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但以小見大，生活雙方的摩擦比比皆是。

而我能做的是兩邊撫慰，但人心似海，哪能輕易地毫無波瀾？

所以，我頗能理解那些不願跟父母一起生活的夫妻，有些潛在的矛盾並不是非得蹬鼻子上臉才能產生，它是潛移默化的。

誠然，理解歸理解。

事實上，大多數人做不到這一點，譬如我，底下只有個妹妹，父母不靠著我又能靠誰？

二老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們逐漸失去自我照顧的能力，不跟我住在一起又能怎麼辦？

或許有人會說養老院，記得電視裡有則公益廣告，兒子將癱瘓的老父親送到養老院，最後兒子回想起童年上學自己依依不捨的情形，最後還是不忍心，又將癱瘓的老父親推了回去。

老有所養、老有所依，這是國人的傳統美德，至少，在我情感裡，先不說無微不至的照顧，贍養、陪伴是基本品質。

我說愛情注重的是個人屬性，而婚姻更強調的是家庭屬性，一段婚姻的持續需要彼此包容理解。

她說道理沒錯，但愛情的最終目的並不是婚姻，而是幸福，我現在卻時刻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幸福。

我說那你想做什麼？

她翻了個身背對我，說：我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