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先生兒時的班裡，有一個手腳、說話都不怎麼利索、時常被人欺負的姑娘，那個姑娘比M先生大兩歲，時常跟M在一起，我們稱她S吧。

聽M母親說，S是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從那以後就成了別人眼裡的傻孩子，大人見了嘆息，小孩子總是欺負嘲笑她，她常常哭。也不知何時起M的屁股後面多了一個她，除了吃飯、睡覺她幾乎都和M在一起，M也好像習慣了她的存在。她如此粘M，應該是M待她好吧。

一個秋天的下午，M記得不太清楚了，有風M記得很清楚，M去找S，還沒走到，遠遠就看見S和她對面家的男孩，那男孩搶走S手裡的饅頭，掰開。從地上抓了把土放進去，然後合上饅頭，塞進S的手裡，帶著邪惡的笑說：“吃吧，特好吃”，S連聲都不敢出，眼睛瞪著那男孩，眼淚止不住地嘩嘩地流，這一切在M眼前連貫地發生了一遍，M氣憤極了，M快步，幾乎是用跑得過去，拿走S手中的饅頭，直接摔在那男孩臉上，那男孩被惹惱了，想過來打M，M大喊：“你想幹嘛，你敢打我一個試試”。M惡狠狠地瞪著他，可能是M眼裡的憤怒嚇到了他，他收回了要打M的手，轉身回去了。M轉身告訴S說不要哭，你要反抗，她好像是沒聽懂似的還在哭。M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會有如此大的憤怒去挑戰一個大自己4、5歲、高出M一大截的男孩，M確定當時的自己內心毫無膽怯。直到多年以後，M的小學同學和M聊了一番之後，說原來的M和現在的M是兩個人，是的，不再有那樣的憤怒，不再有那樣的踱步，不再有那樣的直摔而去，不再有那樣顯明的是與非了。

S時常被人欺負，在其他的班級沒法再待下去了。M便在和老師的協商下，讓她搬到了M班，那一年M上小學四年級，全班只有十幾個學生，M坐在靠牆的第二排，便把S安排在M的後排。在M的視線內再也沒有人欺負她了。S每天早上叫M起床一起去學校，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一定留一半給M。M走到那，她跟到那，就這樣度過了M的小學四年級。五年級開學的時候，S輟學了，從此她就離開了學校，不過M放學、放假她都是來找M。

M上初中後，S還是會來找M，M會問東問西她的情況，她會笑著前字不答後字的問M的情況。M想她只有和M在一起的時間是無憂的吧!S的母親待她還不錯，M覺得她父親多少有點嫌棄她，M親眼見過她父親打她，所以M覺得她在家並不快樂，所以M從來不嫌棄她跟著M。

M上高中之後，一兩週才回一次家，M慢慢開始將S忘記，M的同學越來越多，M的世界越來越大，所以M很難想起有一個S這樣的玩伴。只有週末回家S來找M，M才能想起有個她，這時他們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說句話。

M上大學之後，一年回不了幾次家，時間微微長點，M已經想不起S了。一次M的母親打電話說S結婚了，M說怎麼這麼快，S嫁給了一個同樣有身體缺陷的男子，聽說她婆婆待她不錯，不久之後生了個健康的孩子，M見過那孩子，長得挺可愛的。

現在想起來，S如此的粘M，M小學她跟著M，M初中放學她找M，M高中放假她找M，甚至M大學放假回家她依舊找M。M的同學、朋友是越來越多了，M的世界是越來越廣了，而她的世界裡願意公平待她的只有M，可M已離她越來越遠，他們已然是不同世界的人了，這無法更改與彌補。其實在一段時間裡，M試圖去改變她，告訴她要學習，M可以教她。可M發現只是自己一廂情願，M無法改變她的困境與人生方向，M只能回到自己的人生方向裡繼續前行。

每一次想起這段往事，M總是心裡很難受，原本多好的人生，因為父母的不小心燒掉了一個傻子，S是個漂亮的姑娘，M多想去改變S的人生，多希望S能跟著M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能人生真的是這樣，很多事情我們根本不能左右，我們最近的人生改變起來都不容易，何況想改變別人的人生呢？M現在已經很少想起S了，不過M不會忘記那個走過自己整個童年的玩伴。對於S，M有的只有心疼和祝福，祝福那個伴自己童年的傻姑娘。希望在我們人生中遇到的每一個跟我們有故事人，我們都用心對待，願每次回憶，生活都不感到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