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7歲的時候嫁去李家山的,嫁去李家山之前我一直都是在城裡打工的,因為家裡長輩勸說嫁到這的,到現在也有十幾年了,這裡說來也怪,雖說是李家山,但這裡既沒有山也沒有李,我婆家,婆家親戚家乃至整個村莊差不多都姓許,為啥說是差不多呢?因為這個村裡還是有幾戶別姓的,其中有一戶裴姓家就是我阿婆家,阿婆並不是一開始就住在李家山的,聽說是我嫁來這之前沒幾年才搬來的,聽我男人說,這家裴阿婆,是個有際遇的人,以前是在城裡的,跟著兒子兒媳一起住的,至於為啥來到了這個又破又窮的李家山的,村裡人沒人知道。
我第一次見裴阿婆的時候,也不記得是多久之前了,是我和我男人下地挖地瓜遇到的,裴阿婆和她老伴雖說是外來姓,但是老兩口年齡大,村裡又是非常敬重老人的,再加上村裡很多闖關東去的,村裡有很多荒田,就給裴阿婆家分了一塊地,阿婆分到的那塊地是前幾年我鄰居搬去外地荒廢下來的,和我們家的地瓜地挨著,初見她時,她穿著一件灰綠色帶白花紋的長褂子和褐色長筒褲,一雙老舊的皮鞋,前面我說到了我嫁來之前是在外打零工的,因為在外打工久了我一眼就看出來裴阿婆這身打扮一看就像是來自城裡,和我們這些土鄉下人不一樣,我因著村裡尊重老一輩的傳統,衝著裴阿婆那張略帶憂鬱卻比同齡人看起來年輕的臉打招呼到:“裴家阿婆你也來下地來了,這天不冷不熱正好適合下地”裴阿婆一下子放下她看起來很精細的籃子,好像是被我突如其來的打招呼嚇著了,畢竟也是我第一次見她,也許是來城裡待久了,我和這村裡的小媳婦可不一樣我這人不僅害臊還愛叨叨,我又對著她那張受了驚嚇的臉,笑著說到“裴家阿婆我是剛子她新媳婦,和剛子一起下地來著”
“昂昂,我也是來採菊花的”裴阿婆她有點害羞的用著她不太純正的鄉下聲音說到。“採花?採花哪能當飯吃?”我疑問到,剛子拽了我袖子,我也意識到這樣說話不方便,但是我聲音說的小在加上離著裴家阿婆也是有些遠的,阿婆也沒吱聲,估摸著也是沒聽著,又或者是聽著了不想回答。回過神來時,她在挎著籃子採菊了,但是她採的菊花是她地裡的,看起來不是野菊花,像是刻意精心打理的,當時忙著下地挖地瓜也沒有時間多問多想。
那時候剛來嫁到許家,我這個不害羞不害臊的性子再加上在城裡打零工養成的“壞”習慣,並不討許家婆婆喜歡,我因著學人家城裡人要“晚婚晚育”被許家婆婆兇了一頓,剛子也沒替我說話,我委屈極了,跑到地裡大哭,一邊哭一邊小聲咒罵婆婆
“別哭了,這有啥好哭的有啥好說的!”
“我嫁過來時就對我吹鬍子瞪眼,要不是我覺著剛子實誠,那時候打死也不嫁過來!”我用紙摸了一把鼻涕,抽噎說著
“那你想嫁去哪?嫁哪不一樣嘞”我聽著這句話是有些氣憤的,我抬起頭來一看是那個穿著整齊的裴家婆婆,也沒有還嘴,因著她是長輩。但是心裡卻打嘀咕,我要是直接在城裡嫁了,也不會來這破地方受苦了,才不會遇上這麼“壞”的婆婆呢
她見我不說話了,用她的方巾給我擦了擦臉,對著我說道:“害!你嫁給誰都會與婆家有矛盾,嫁哪不一樣,就算嫁給“大地主”也有矛盾,關鍵是要放寬心,不要因著性子做事,這人的一輩子要學會寬心,你在這哭也沒用不是?”
聽著裴婆婆這些話,我心裡想抱怨的話也不知道是咋了說不出來了,覺著裴家阿婆說的很對,我漸漸也不哭了,裴家阿婆又說了一些安慰我的話,我沒想到一個見了才一面的裴家阿婆會來如此的安慰我,這讓我這剛出嫁媳婦心裡有了一些暖意,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村裡好像有了精神寄託。
阿婆勸了我一會,我也準備要放寬心,不和那個“惡”計較,我準備回家時,裴家阿婆把它採的菊花給了我一些,那是剛採摘下來還帶著露水的鮮嫩黃菊,她說是做成茶喝可以去火,我望著裴阿婆那雙憂鬱又善心的眼睛,收下了裴阿婆的黃菊花兒。
後來,每次我和婆家鬧矛盾,都會到地裡自己一個勁的哭,也總是會遇上那個會給我用她乾淨的方巾給我擦眼淚的阿婆,再後來,我好像真的可以放寬心了,和婆家的關係也漸漸的好了。當然和裴家阿婆的關係也越來越好,後來還認了裴阿婆做乾孃,平常有什麼煩心事也去找阿婆,阿婆也經常給我喝她親手泡的菊花茶,奇怪的是一向不喜歡喝花茶的我,在接下來很長直至現在都很喜歡菊花茶的清香,但是在我嫁到住第5個年頭,阿婆便因病去世了,我也因此頹廢了很長時間,因為對於我來說,裴家阿婆不僅僅是可以讓我在陌生村子裡吐槽煩心事的人,更是我的精神寄託。
如今的我已經在城裡也是有房有車了,婆婆隨著年齡的增大對我也越來越慈祥,我也有了自己的兒子,自兒子打小我就教育他做事要放寬心,眼淚並不能解決問題。我也時常給我婆婆和老公泡菊花茶喝,他們也因此喜歡了這菊花茶的味道,可我心裡仍然懷念在李家山的日子,或許直接可以說我忘不了那菊花茶的清香和那雙慈愛又略帶憂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