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生命體徵越來越弱了,醫生通知準備爺爺的身後事,我聽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回想起爺爺憐愛我的一幕幕,我握著爺爺的手,哭著喊著呼喚爺爺,可能是因為我的緣故吧,爺爺的手指動了一下,我急忙去找醫生。
奶奶到對門病房看了一眼,然後開啟電視,放大音量。及時趕到的醫生一邊讓把電視關掉,一邊要對爺爺施救。奶奶說了句“‘人死將燈滅,猶如湯澆雪’,別讓老頭子活受罪了”。最終,爺爺沒能挺過那個讓我痛哭流涕的夜晚,眼含淚水離開了我們。
忙完了爺爺的後事,我的心情無法平靜。一想起爺爺眼角的淚水,我不知哪兒來那麼大的勇氣,第一次大著嗓門對奶奶說:“‘伴’,意味著他‘人’是你身體的另一‘半’。爺爺陪伴你生活了大半輩子,沒有功勞有苦勞,沒有苦勞有疲勞,就算爺爺‘疲勞’地躺在床上不能動,對你來說也是一種伴老。為何對爺爺那麼狠心,見死不救呢?”
奶奶聽了,長嘆一聲,給我講了一個故事:15歲那年,有位小夥子不忍地主欺壓打罵,不顧給家人造成的任何後果,趁著給地主放牛沒人注意,偷偷地尋覓到了部隊。部隊首長說他年齡太小,給點錢讓回家,小夥子抱著首長的腿,哭著訴說了自己的不幸遭遇。有位好心的連長被感動了,向團首長說,自己連隊戰鬥班傷亡慘重,急需補充兵員,團首長勉強同意了。從那以後,連長不但將小夥子照顧到自己身邊成了通訊員,還經常找團首長的炊事員(關係要好的同鄉)給做荷包蛋補充營養,感動得小夥子豆大的眼珠直往碗裡掉。
一個星期後,連長接到命令,在大部隊趕到之前,必須攻下敵人的制高點。連長觀察地形時,小聲說了“望遠鏡”,小夥子迅速將望遠鏡遞給連長。連長很生氣地說:“我要地圖。你這個新兵蛋子一點都不機靈,待在身邊就是多餘,我現在命令你到後方為主力去做掩護。”小夥子心裡清楚,敵人兵多武器精良,又居高臨下,部隊進攻傷亡會很慘重,連長為了保護自己,故意那樣說的。“我是通訊員,守在你身邊就是我的本職工作,哪兒也不去。”連長氣得掏出手槍,說:“再不執行命令我槍斃你。”最後,小夥子一步三回頭地告別了連長。
戰鬥打響了,連長一聲令下:按計劃準備戰鬥。一二三分隊分別從三個方向向山上攻,四分隊在山下做掩護。小夥子所在的四分隊向山上開槍,敵人集中火力還擊。過了不一會兒,敵人的槍聲停了,四分隊又是一陣槍響,敵人猛烈還擊……三番五次後,四分隊的槍聲再也聽不到敵人的還擊了。為了迷惑敵人,四分隊時不時還開槍,給敵人造成了部隊還在山下不敢進攻的假象。三個分隊抓住有利時機,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敵人眼皮底下,在敵人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殲滅了大部分敵人。為了全殲敵人,三個分隊繼續進攻,狡猾的一小股敵人突然正面偷襲,好多戰士中彈,一個個從山上滾了下來,小夥子眼裡噙滿了淚水,他從山下爬到連長身邊。連長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端起機關槍向上衝,小夥子將連長撲倒在地,“你是一連之長,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沒人指揮,全連都會犧牲的。我必須要保護你的安全,要衝也是我上。”小夥子沒有徵得連長同意,搶過沖鋒槍衝了出去。連長為了保護小夥子,被子彈從右耳朵打了進去,犧牲了。小夥子抱著連長放聲大哭。有位老兵不忍小夥子太傷心,便安慰道:“哭是沒用的,人死又不能復生,找找連長身上有沒有值得念想的東西,趕快集結。”小夥子找遍連長全身,只找到了半支鉛筆。
再次進攻時,小夥子報仇心切,欲同敵人同歸於盡,被手榴彈彈片炸傷,昏了過去。大部隊在清理戰場時,發現了小夥子,送到了後方醫院。
故事講到這裡,我接過奶奶話茬兒,說:“小夥子痊癒了,被破格提為幹部。照顧他的女醫生和小夥子相識、相戀,最終走到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夥子最後成了某部隊的首長,那位女醫生也享受了首長家屬的待遇。只可惜女醫生不懂得感恩,對老伴見死不救。女醫生不會是你吧?”“住口。故事中的小夥子的確是你爺爺,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絕情。我和你爺爺生活了大半輩子,怎能不挽救他的生命?你有所不知,你爺爺手指動了一下不是因為你,而是對門電視上隱隱約約的聲音,讓他想起了激情燃燒的歲月。我開啟電視,放大音量,本想讓你爺爺好好聽聽槍炮聲,衝鋒號,帶著美好的回憶離開人世,沒想到好心變成了壞事,讓他想起了老連長,哭了。在你爺爺心裡,連長對他有知遇之情,救命之恩。他一直尋覓連長的親人,想或多或少地報恩,直到彌留之際也未能如願,傷心地帶著一生未了的情,遺憾地離開了我們。”
聽奶奶這麼一說,我慚愧地低下了頭,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