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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奇葩說》裡有一期,辯論雙方的議題是,中年人的崩潰,要不要藏起來?

中年人,崩潰,藏。

能夠想到藏的崩潰,應該還不算崩潰吧。

再說,中年人如何界定?誰來界定?按心理年齡還是生理年齡?有些人,心理年齡一輩子都是未成年,而有的尚在青春,就已經成熟理智。

另外,什麼樣的狀態,可以稱之為崩潰?一定是哭鬧或者癲狂?一定是讓人看到的不常行為?

藏又是如何來說?是一個人默默消化承受?還是在當下的情況,隱忍不發?或者,找到知心好友一頓傾訴?

之於選手,話題自然是詭辯的,雞賊的,當然了, 這也正是辯論的魅力所在,在模稜兩可裡,找到一條通往一方觀點的路。

迴歸到普羅大眾,這個話題,卻是沒有正反方向,沒有標準答案的,對於不同的人來說,崩潰原因不一樣,表現不一樣,而藏的方式也不盡相同。

正所謂甲之砒霜,乙之蜜餞。那些你認為的崩潰,在別人那裡,或許,不值一提,那些別人的崩潰,在你這裡,又或許是小題大作,沒有一個人,能夠對別人感同身受。

既然有泰山壓頂巋然不動的神人,也就一定有相反的,山雨欲來人已懼的平凡者。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時刻,令人絕望而崩潰。

有人是因為事業,有人是因為感情,有人是因為孩子,有人是因為自己。

一、世界的悲喜,相通與不相通。

張愛玲在《天才夢》裡寫道:“我對色彩,音符和字眼,極其敏感”,在自已的世界裡怡然自得。然而“我發現我不會削蘋果,經過艱苦的努力我才學會補襪子。我怕上理髮店,怕見客,怕給裁縫試衣裳。許多人嘗試過教我織絨線,可是沒有一個成功。在一間房裡住了兩年,問我電鈴在哪兒我還茫然。我天天乘黃包車上醫院去打針,接連三個月,仍然不認識那條路。總而言之,在現實的社會里,我等於一個廢物。

母親黃逸梵說“我懊悔從前小心看護你的傷寒症,”“我寧願看你死,不願看你活著使你自己處處受痛苦。”

她用了兩年的時間,教張愛玲日常生活。最終失敗。

這是一個母親的崩潰和絕望。

在母親看來,女兒張愛玲等同於一個無能兒,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沒有,那人生、生活樂趣,張愛玲是享受不到的,她的人生一點兒都不值得,還不如死掉。

在母親與孩子的世界裡,悲喜並不相通。那些在母親看來,頂頂重要的事情,在張愛玲這裡,該是無聊,無趣和無所謂。她在母親不懂的世界裡,活得怡然自得。她沒有什麼可崩潰的。那些她不會,不懂,不知的事情,是因為她的心,從不在那裡。

想當初,母親黃逸梵拿著張愛玲借來的學費,上了賭桌,對於從未為錢發過愁的她來說,那幾百塊錢,真不值什麼,但這種對於女兒未來的漠視,尊嚴的踐踏,張愛玲或許也是崩潰的,以至於臨終前,黃逸梵想見張愛玲,也被狠狠地無情拒絕。張愛玲把這種崩潰直接化成了冰冷,鑲嵌在了骨子裡。

彼此的崩潰,都顯而易見。

在為人母親這件事情上,我與黃逸梵的悲喜是相通的。

許多個寫作業的時刻,看著娃兒的狀態,我的內心一片坍塌,也是崩潰的。她在馬桶上看書,總也不出來;她邊聽故事,邊寫作業;她一會要喝水;她一會兒要吃東西;她用墨水塗指甲;她用顏料塗滿桌子,本子,盒子;她拿著各式的小玩具擺弄。總之,在我看向她的時候,她沒有一刻是在做我她此刻該做的事。

更令人絕望的是,她的作業,每天都能從放學一直寫到睡覺,而且從不煩。

是我關注她的時候太多了嗎?(或許,我看她的時候太多,她也是崩潰的?只是不敢反抗我的山崩海嘯?)

可是不關注,似乎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

寫作業這件事情,我崩潰又毫無辦法。

崩潰又毫無辦法後,回味兒一下,我又暗暗欣賞她各種玩的創意,怎麼就這麼有意思,我小的時候,為什麼,就只會乖乖地寫作業呢?所以,我變成了一邊焦慮,一邊喜歡,一邊享受,一邊欣賞。這個五味陳雜啊,也是矛盾,莫不是有病吧。又多一種焦慮。

她如果寫作業的時候,是臺機器 ,玩的時候,又變回孩子,那將是多麼符合期待的完美啊。

我能理解,那些爸爸媽媽們,因了孩子學業帶來的各種病痛和折磨。那是身心的崩潰啊。這種時候,哪裡有什麼藏?怎麼可能藏得住?這種細瑣的時刻,又多又久,沒有十足的定力,如同螞蟻齒,折磨心智,不是大師級別的人,崩潰在所難免。

崩就崩了吧,也沒什麼丟臉,對不對?真性情,好過偽裝的慈祥,對不對?

孩子是天使和惡魔的合體。

面對孩子,這是一箇中年人,來自生活裡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崩潰。

(明天考試結束,又要放寒假了,又到了新一輪互相折磨的時刻了,這日子啊,還有完沒完?)

二、情感危機,中年人的變盤。

人們總是調侃說中年人的人生字典裡,只有生活。在生活的碾壓之下,情感,早已脫了鉤,如同溜走的魚。

說是可以如此違心地說,但誰的內心裡,不渴望感情平穩,婚姻順遂,家宅安康幸福呢?

男人們一再地拼事業,攢能力,掙大錢,以使中年的積澱越來越多,人生資本越來越雄厚,以增加自己的魅力值,緊緊地,拴住枕邊人,或者,保持住生活的平穩基調,固城加池,雄霸天下。

女人們,日夜不停地健身,化妝,修飾,整容,以期留住青春的小尾巴。又或者,練廚藝,學插花,付費讀書,付費心理學,付費氣質提升班,付費情感保衛班,參加各種打卡,她們在很大程度上,希望自己內外兼修,也試圖在年齡的侵蝕下,更多一些經歷的修為,更多一些風霜之下的堅定和氣質,以魅力和氣場,震懾那些轉著老公轉的別有用心的女人。

在生活的城池裡,人們防火防盜,防小三。累呀,但不得不防。

對於情感,沒人誰不是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超市裡,那個女人一邊摟著孩子,一邊不滿地嗲叫”哥哥,把我的手機還給我,有什麼好查的?”

在這騷動的世界裡,手機就是個定時炸彈,中年人的情感危機,早已潛伏,隨時變盤。

不得不防,又無力可防。男人也好,女人也罷,誰都不可能把對方拴在褲腰帶上了。認識一個人,只要一秒,多麼快,相愛,也是隨心而動,多不靠譜。感情的小河流,改道而流,是有著相當大的機率。

哪怕是一個人苦心地經營自己或是婚姻,該變的,總是會變,該來的,又總是會來。因為感情這回事兒,是雙人舞,而不是獨唱曲。

你可能委屈,也可以不服,但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情感危機四伏,爭奪白熱化,是不爭的事實。

多少感情世界裡的坍塌,令人猝不及防,崩潰決堤。

對於那些把自己的一切都押在情感上的人們來說,一旦情感有變,也就山崩地裂,世界毀滅,人間悲劇了。

情感的變故可能在瞬間將一個人打垮,也可能,令一個人,長久地無法站立。情變,婚變,這些不確實的東西,將多少人的人生摧毀,鬥志消散,心灰意冷,而再也沒有了溫熱的心。

但中年人往往很善於隱藏情感裡的崩潰,強顏歡笑或是故作鎮定。在他們的概念裡,能抗事兒,是一箇中年人應有的素養。再說了,發作往往顯得幼稚可笑,也顯得無能和可悲。而一個成年人該在意的是體面。

可是抗久了,會病吶。會焦慮,會抑鬱,會精神錯亂,會走入絕路。

抗久了,也會麻木或者空心,變成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

所以,人生在世,總也有那麼一個時候,需要大鬧一場。後果只要在你的承受範圍內,管他的呢。

三、當崩潰來臨,自解或者得他渡

至於職場,人際關係裡的崩潰,我們經歷的,太多太多了。

有些人的崩潰,來得悄然無聲。

在一期節目裡,蔡康永問成龍,你拍電影累不累呀?”簡簡單單一句話,讓成龍哭了足足有15分鐘。

在常人看來,這不足以成為哭的理由,因為累是我們生活的常態。然而,在那一刻,真心實意的關切,還是戳中了成龍心中最柔軟的部分,令他瞬間淚流成河。

在朋友家裡,我們說說笑笑,很是熱鬧。她母親,無比熱情地給我讓水果,加了一句“你平時太累了,多吃點兒。”

那個瞬間,我的心底裡,彷彿被溫柔的箭射穿,長久以來,積攢的委屈,疲憊,孤獨,一時之間完全釋放,偽裝的堅強坍塌一片。淚也在瞬間湧出。

有些東西崩潰了,卻又有些東西,重建了。那是一種完全美好的體驗和釋放,是一次自然而然的壓力緩解,那一刻,我重獲勇氣。

有人說,總不能流血就喊疼,怕黑就開燈,想念就聯絡,疲憊就放空,被孤立就討好,脆弱就想家,成人都是一個人漆黑走完那條道的。

固然如此,但人間值得,那些不經意的體貼和溫柔,話語和眼神,被理解和被關注,如同加油站的給油,是人生的續航,是添柴加薪的積攢,那個你信任的人,他們只那麼輕輕而來,就戳中我們,令我們放下緊繃的神經,設防的形象,以及心底裡的倔強。

在親人面前,中年人得是鐵甲鋼拳。而有些陌生人人,似乎有種神奇的力量,如同魔術般地,讓人變回到柔軟無助的孩童。我們經不住陌生人一個關懷的眼神,一個善意的舉動,一個輕微的握手和鼓勵。

我們完全沒有對陌生人的責任和期待,才會在他們有所行動的時候,突然就覺得自己得到了太多。

這種不經意的瞬間,不見得對一個人的狀況,生存的困境,有什麼改變。但卻釋放我們崩潰的神經和心理,緩解我們的壓力,無形中帶給內心一些溫暖、勇氣和力量,再一轉身,投入到生活的洪流裡時,篤定和堅決。

自然面對情緒的積壓,能抗就抗 ,不能抗,就適時而發。劉德華有一首老歌裡唱道: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人生難免起伏與坎坷,所有的人,在壓力不可承受之時,崩潰一下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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