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9年，我在一家外企上班。

在公司，我就是那種典型的便利貼女孩，瑣碎的事情一大堆，每天累成一條狗。

一個月後，公司聚餐。那天吃過飯，見大家都意猶未盡，有同事“適宜”地提議去唱歌，一夥人又鬧哄哄地去了ktv。

唱歌對於我來說，那真就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本來我是不想去的，但是又擔心怕因此掃了大家的興，也就硬著頭皮和大家一起去了。

進了包間落座之後，大家開始點歌唱。我縮在角落裡，吃著果盤裡的水果，時不時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心裡盤算著，一會兒如何措辭得體地說出提前離場的話語。

同事薛濤見狀，主動過來和我聊天。他和我一樣，都是這次新進的員工之一，剛進公司的時候大家作過一次自我介紹，他居然比我小三歲。而我之所以記得他，也是源於他的顏值。

所以，當他坐在我旁邊主動找我聊天的時候，我的心裡並不排斥。我們互相回憶大學生活，談夢想，談文學。那次和薛濤的談話，讓彼此都有一種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感覺。

02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倆四目相對，縱使包間裡歌聲震天響，但是，我分明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它一下下地撞擊著我的胸膛。

在那瞬間，心底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被喚醒。這讓我一陣心慌意亂，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還好當時包間裡的燈光非常暗，很好地掩蓋了我臉上的兵荒馬亂。

那晚，一向自認為睡眠質量不錯的我，生平第一次失眠了。腦海裡一遍遍地自動回放著我和薛濤四目相對的那一幕，就這樣輾轉反側到後半夜才睡著。

我就這樣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薛濤。所以當接到薛濤的“表白”電話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然後，我和薛濤就開始了無比俗套，甚至是爛大街的辦公室地下戀情。

03

很快，我就發現了一個讓我非常痛苦的事實：薛濤非常討女孩子的喜歡，讓我心裡無比難過的是，他對她們的示好來者不拒。就是這樣一個花心的男人，還是讓我對他愛得死心塌地。

感情的事，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喜歡就是喜歡，一顆心半點不由自己控制。在這段感情中，我卑微到了塵埃裡。

下班後，我來到薛濤住的地方，為他洗衣做飯。半夜三更，薛濤打著遊戲，當著我的面在遊戲裡肆無忌憚地和其女人調情。我的臉上掛著笑，心裡就像有人撕開一個裂口，再撒上一把鹽，然後在上面反覆搓揉。

但是當聽到薛濤說餓了，要吃樓下餛飩的時候。就算是外面下著大雨，淋得我渾身溼透，我也能小跑著回來，把熱乎的餛飩送到他的手裡。看著薛濤低頭大口吃著餛飩，我的心又莫名地歡喜起來。

那天薛濤正在洗澡，我無聊玩他的電腦。手指一劃拉，他和另一個女人的聊天記錄，就這樣華麗地呈現在我的面前。然後我就知道了薛濤當初對我的那個表白電話是怎麼回事了。

04

原來，當時是幾個人在玩真心話大冒險，結果薛濤輸了。應朋友的要求，隨機在一眾聯絡人中，給我打了那個在我聽來所謂的表白電話。

我腦海裡馬上就能想象到，當時一幫人幸災樂禍地在一旁看熱鬧，而我，就像是動物園的猴子任人耍。

看到這裡，我也只是在心裡難過了一秒鐘，因為這樣的情況，我已經見識過不下一萬遍了。但是後面的一句話，一瞬間就讓我淚流滿面。

那個女的問薛濤：“你現在還睡李笑笑（指我）嗎？”薛濤回答：“睡啊，免費的誰不睡”，然後是一個壞笑的表情。

我徹底驚呆了，原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此低下？我所有的真心付出，到頭來竟然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瞬間我就覺得自己猶如墜入深不見底的冰窖，那種被叫做冷的東西，寒徹我的全身。

我不知道就這樣站了多久，後來是衛生間裡的開門聲把我重新拉回現實，慌亂中我趕緊把電腦恢復了原樣。薛濤裹著浴巾出來，讓我給他拿吹風機。

也許是見我沒動靜，他自己走過來嘟囔著拿走了吹風機。吃飯的時候，薛濤漫不經心地問我眼睛怎麼紅紅的。

我淡淡地回答：“沒什麼，剛才有灰塵不小心進到眼睛裡了。”

05

我向薛濤提了分手。確切說來，應該是我結束了這場獨角戲，重新投入到新的工作上。我把這段失敗的戀愛，歸結為自己長得不漂亮。痛定思痛後，我下決心努力攢錢，讓自己變美。

好不容易攢下錢，我馬上向公司申請休年假。在好友的推薦下，我決定去調整自己的鼻子。整形老師熱情地接待了我，在充分聽取了我的訴求之後，建議我隆鼻。

在整容醫生的建議下，隆鼻用的假體我選擇用進口的材料。這樣就超出了預支，我心一橫，向好友借了5000塊錢湊齊手術費交了，做了隆鼻手術。

記得當時進了手術室，打了麻藥我就睡過去了，醒來的時候，手術已經做好了。整容醫生叮囑我回家好好養著，並告誡我恢復期千萬不能碰撞到鼻子，還得戒菸戒酒。

麻藥勁過去之後，我就覺得鼻子疼得要死。按照當時醫生給的方法，我從冰箱裡拿了冰袋來敷在鼻子上。這雖然減輕了一點疼痛，但還是很疼。

沒辦法，我只好聯絡給我整容的醫生。醫生詢問了我的症狀，然後讓我去醫院掛消炎止疼的鹽水。

我戴著口罩，去醫院掛鹽水。因為還是疫情期間，大家都著戴口罩，所以也沒人注意到我的不同。

萬幸的是，趕在年假休完前，我的鼻子終於成功恢復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我的鼻子就出事了。

06

有一天起床洗臉的時候，我發現鼻子裡的假體戳出來一截，看樣子馬上就要把鼻子上的皮捅破了。

嚇得我趕緊給公司請了事假，匆匆趕往之前整形的醫院。

整形醫生見到我這種情況，也嚇了一跳，後來院長說免費給我再做一次手術。

這一次，整形醫生開啟我的鼻子，說是之前的假體尺寸沒量準，就給我剪去了一截假體，然後把調整過的假體放進去重新縫合上。

這次手術之後，我的鼻子就不斷在發炎。期間，我戴著口罩上班，下班就去醫院掛鹽水。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個月的時間，鼻子終於不發炎了，但是當我摘下口罩照鏡子的時候，崩潰了。

花了5位數隆的鼻子，居然一個鼻孔大，一個鼻孔小。鼻孔小的那邊，很明顯的能感覺到呼吸不是很順暢，怎麼說呢，就像是感冒鼻塞了，那感覺讓人不舒服。

最關鍵的還是影響了美觀，本來是想讓鼻子看起來更加完美，但是現在看上去，一大一小的兩個鼻孔總讓人覺得怪怪的。

我又跑去那家整容醫院，當院長又一次表示給我免費再做一次手術的時候，我堅決要求換一個整容的醫生，前面連續的失敗，讓我不再信任那個整容醫生的技術了。

一番篩選下來，最後我指定要院長為我做這次的手術。

07

再次開啟鼻腔，在裡面放了一個撐大鼻孔的假體，然後縫合。又經歷了一遍疼痛、消腫的過程，我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那段日子，天天都在祈禱鼻子能如願以償變美，也不枉我遭那麼多茬的罪。

好不容易捱到拆除紗布的那天，在整容醫生給我一層層拆紗布的時候，我的心情超級緊張，醫生助理在旁邊幾次引導我深呼吸，以緩解我緊張的情緒。

揭下紗布的時候，聽到醫生“咦”了一聲，我心裡暗叫不好。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我的鼻子沒有如我所願變美。鼻孔是變正常了，但是！鼻樑處現在凹下去了一處，細看之下，就像是一條小溝溝。前面所有的疼，全白白捱了。

更加讓我崩潰的是，面對這樣的局面，整容醫生表示他也無能為力了。為了穩住我快要崩潰的情緒，院長在一旁賠著小心向我解釋，因為我的鼻子做過多次手術，已經變得傷痕累累了。

經過多次的手術，我的鼻子現在全靠假體支撐著。醫生囑咐我以後打噴嚏都要格外注意力度，不然，一個噴嚏說不定就能讓鼻腔裡的假體飛出去了。

醫院退回了我所有的手術費用，又賠償了我一筆所謂的精神損失費。我拿到錢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從此，我都只能戴著口罩生活了。

08

但是這樣的崩潰遠遠還沒有結束，很快我就發現了一件關於我鼻子的、讓我欲哭無淚的事。

那天午休的時候，我和幾個同事一起出去吃飯。外面陽光明媚，一行人走在大街上，突然，一個同事非常驚訝的問我：“呀，你的鼻子發著光呢？”，我被問得莫名其妙。當下，幾個同事圍著我，其中一個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裡掏出化妝用的小鏡子，讓我自己看。

我一看就全明白了。鼻子裡發亮的東西，正是當時植入的撐大鼻孔用的假體。這種情況只在陽光下才出現，當我站到陰影處就沒有了。

大家都是愛美的女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就這樣，我整容整了一個“特異功能”鼻子的事，這個訊息一下子就像長了翅膀，只一個下午的時間，全公司人盡皆知，我一時成了公司同事的飯後談資。還真是好事不出門，破事傳千里啊！

更有好事者，賤兮兮的跑到薛濤面前，試圖求證我是否和他好過。面對詢問，薛濤的頭搖成了一個撥浪鼓。

還有同事打著“關心”我的幌子，湊過來一臉“關切“地問我整容時的感受。末了，又作”痛心疾首“狀，一個個儼然化身事後諸葛，“我就知道，整容有風險——”

很快，我整容失敗的事也驚動了公司的高層，這家以重視員工外表在業內出了名的公司，一紙通知就辭退了我。

走投無路的我，灰溜溜地回到了家裡。

09

我媽哭天搶地嚎叫：“老天爺啊，我們家上輩子造什麼孽？好好的閨女，這輩子算是毀了——”

為了不驚動村裡的人，我只在家呆了兩天，就離開了。

心情太糟糕，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天地雖大，但卻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踏上了去西藏的路，初到那裡的時候，由於海拔高導致空氣稀薄，高原反應折磨著我。

但是，西藏的藍天白雲，尤其是一路上三步一跪拜的虔誠的朝聖者，他們對信仰的執著，讓我這個從來不信神佛的人，震撼不已。

我決定留下來，在西藏當起了一名志願者，教當地的孩子學習漢語。為了不嚇著孩子們，之前我一直選擇戴著口罩。

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天。

那天，課後我和孩子們在空地上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一個稍大的孩子當雞媽媽，身後拽著一群“小雞”，我當老鷹。

玩鬧中，我口罩的帶子毫無徵兆地斷了，風把那個口罩吹落在了地上，我的鼻子就這樣突兀地暴露在一群孩子面前。

面對這突發狀況，我頓時覺得手足無措，我相信孩子們看到了。但是，他們只是楞了一下，然後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孩子們把我圍在中間，甚至有孩子過來拉著我的手，還有的孩子則直接抱著我。他們做這些的時候，動作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一群小小的孩子，為了化解我的尷尬，順勢和我玩起了丟手絹的遊戲。他們的眼神，和之前一樣純粹，絲毫沒有嫌棄我的意思。

也就是從那天起，我決定摘下口罩，重新開始生活。

我要感謝這群孩子，是他們的包容讓我有勇氣面對現實，讓我重新正視曾經那個一錯再錯的自己。是孩子們讓我懂得了，在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應該去沉澱自己。別把自己的一輩子，耗費在一條錯誤的路上。

也是這群孩子，讓我明白了：心靈美比外在美更重要！往後餘生，我會帶著孩子們的這份善意，一直走下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