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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獵奇到吃人

因為北方疫情情勢的加劇,這些朋友原本就計劃已久的婚禮因為安全原因,也不得不被再一次的推遲和取消。本來在去年年初就打算圓滿的人生大事,一推再推,小心翼翼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趁著過年有時間安排上了日程,誰曾想北方的形勢說變就變,婚禮還能不能如期舉行不說,春節回不回得去都要另算了。

☉不想相親怎麼辦,就地過年解憂愁

年輕一代對於婚姻越來越佛系,但談婚論嫁也一直是人們繞不開的坎,太陽可以東昇西落,但網上寫彩禮的段子可是一天都不會斷更:

除了每隔幾個月就會被拿出來翻新一遍的“全國彩禮地圖”,必有的還包括諸如“求親時,小夥被xx彩禮數目嚇跑”、“小夥深陷網貸,只因女方家提出xx天價彩禮”這般攝人心魄的內容。從1萬到10萬,再到100萬,標題裡的數字和狗血劇情一次又一次地搔動著你不安的心:明知看了難受,不去看又控制不住自己那顆渴望獵奇的心。

段子終歸是段子,除了啐一口劇情和男女主角“狗血”以外,什麼都剩不下;反倒是因為高彩禮而出圈的地方和身份,以一種汙名化的存在被人們暗中記在心裡。小半年前被大家在網上嗤笑過的抗壓吧網友,也是精準地戳中了人們對於彩禮的一切想象:江西、女方、賣房、以及高彩禮,成功地讓網際網路再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彩禮的水漲船高是真實的,但問題的解決也不是靠揶揄和調侃就能實現的。無節制地消費特殊個案,可能只會是引火上身,獵奇的人總有一天會被其他人獵奇。

畢竟婚戀市場也是市場,每個人在這個市場中既是買方也是賣方。輪到別人挨一刀就笑嘻嘻,輪到自己挨一刀就媽賣批,顯然是對困難估計不足,而且缺乏同理心。當然,有些人可以做到戀愛、婚姻、生育不放在一起也能進行,但這種人大概有名又有錢,華語歌壇都得跟他姓,我們的讀者朋友們裡大概不會有這類人。

為了避免助紂為虐,或者不要讓自己成別人故事裡的小丑,我們還是得看看在彩禮圍城到底啥樣,起碼挨一刀的時候能被宰個明白。

鄉村性別比失衡

從第六次人口普查的結果來看,中國農村人口的有效流動,從整體上呈現出由中部和西南地區向東南沿海地區流動的總趨勢,中部地區六省份安徽、河南、湖南、江西、湖北、山西省貢獻了共計3823萬的流出人口。在這其中,流出人口前三位的省份是安徽、河南與湖南,而一直以來因為最沒有存在感而被人們記住的江西省,同年也有近578萬人向外省流出。

當自己多少能夠對自己的生活有所選擇時,一部分走出去的農民自然而然地用腳投票,選擇留在城市,而不是回到農村。

雖然對於個人,留在城市是一個充滿未來的選擇,但對於那些留守在農村的人們來說就不是件好事了。收入差距不僅拉高了個人主觀上對婚配物件條件的評判基礎,同時在客觀影響上,作為流出地的鄉村,原本當地相對平衡的婚配結構,現在也因為人口的大量流出而被打破。

注意,我們在這裡用的是“相對平衡”而不是“平衡”。之所以要加上一個“相對”,也是因為原本的性別比例就是失衡的。2000年以前,我國適婚人口男女性別比例值穩定在1.05-1.06之間,但在2000年以後,適婚人口性別比出現波動上升趨勢,至2011年時達到了1.10的歷年最高比例。

1.10的性別比意味著每有50對人能夠拍拖時,就有10個男人找不到物件。而現在找不到物件的人數又在隨著地區內人口的流出而暗中增加。

此時此刻,父輩時代的計生政策又趕過來補上一刀。出於性別偏好的影響,當生育數量受到限制時,家庭就傾向於在有限的生育數量範圍內實現理想的孩子的性別。

男孩偏好至今仍是大部分農村地區裡佔據主導地位的認知觀念,但是計生政策的執行反讓男孩偏好的觀念得到了強化,新生人口數的限制使得農村家庭對是否能生出男孩感到焦慮。

倘若頭胎是男孩,倒也能無事度過;但如果老大老二再到老三都沒能遂自己的心願,那麼不僅對於一個有男孩情節的家庭來說是難過的事情,對於當地的性別比,以及未來要討媳婦的兒子來說,也同樣是一件難過的事。

本地男女性別比例失衡的加劇,使得婚配市場上男性的倍感壓力。本來娶個媳婦就不容易,現在姑娘們都進城了,自己要面對的競爭對手一天比一天多,不拿出點真金白銀出來,怎麼從一眾光棍中脫穎而出,怎麼跟老丈人證明自己更加值得選擇?

錢不是萬能的,不過沒錢是萬萬不能的。但作為最直接壓力的彩禮錢,就是對單身青年的全部重負了嗎?

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生活在關係裡

婚姻市場論從經濟學角度上解釋了,由於適婚男女供求比例失衡,導致了女方對男方形成了挑選婚配物件的優勢,進而導致了男方在婚配過程中的議價能力降低,男性群體內部競爭壓力上升,最終直接推動彩禮金額增高。

這樣的說法更加通俗易懂,但比起把彩禮問題從成本、競爭這種經濟學角度出發,說成是一種類經濟學問題,不如說是一個人與人的關係的社會學問題。

在資訊並不十分通暢和發達的農村和縣鎮裡,通常對於人際關係的認識只限於自己生活的村集體範圍之內。熟人社會性質,決定了所屬於一個生於斯長於斯的人,他對於人際關係的認知,不會超過他所屬的生活範圍之外。

一方面,他對自己生活環境裡的人十分熟悉;另一方面,也意味著其他生活環境裡的情況他無從得知。這樣一來,當村子裡大部分年輕人都跑到外面發展的時候,那些以前認識的人此時也已經脫離了這個環境;在選擇婚姻物件時,自己所屬的村裡沒有了資源可以求助,同時又沒有其他可以備選的選擇,討媳婦這件事就無從談起。

但是,在你的親戚裡總有那麼幾個七大舅八大姨,他們的訊息靈通到你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就會認識那麼多的人。媒人就是靠著婚配市場上的資訊不對稱才得以發揮自己在介紹物件上的中介作用。

媒人們抱團以後,最直觀的反應是婚配成功率顯著上升,因為你不僅能夠跟隔壁村的小花相親,你還能跟鎮子上的小芳見上一面。但是資訊也是一把雙刃劍,媒人間互通有無的不僅僅是人際關係,還有風土人情和婚禮規制。

不同地區有適合本地區的婚俗規制,而這種規矩是隻適用於本地嫁娶的。媒人一邊給一方介紹小夥姑娘,一邊又把對家所承襲的婚俗規範傳給了每一方。當A縣66萬彩禮的規格被媒人帶到通行6萬彩禮規格的B村時,落在迎娶A縣女方家的B村男方家就會陷入選擇的困境:不遵從對方的規矩就沒有姑娘嫁過來;應了對方的規矩就等於打開了一個攀比的頭,沒人希望自己村子的姑娘在媒人跟其他人介紹的時候落了下風。

這聽起來像是公募基金抱團導致龍頭股上漲,散戶要麼乖乖跟著基金經理抱團,要麼就只能守著“價值投資”孤獨終老。

不論老父親內心的鬥爭有多麼的激烈,在媒人和每一個娶親出嫁的家庭的共同互動下,水漲船高的彩禮就作為對於性別比例失衡、人口流出等等的結構性緊張因素的反應,應聲而出。

所以說,天價彩禮的背後,其實看的還是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係。

要面子還是要裡子?

如果說媒人是在人際關係的弱關係層面給彩禮增高煽風點火,那在相對應的人際關係裡的強關係層面,就不得不說現在的依舊存在的從夫居婚姻形式所發揮的影響了。

從夫居是個人類學的詞,用白話講就是姑娘嫁到夫家,在夫家生活居住。在城市,由於工作內容和家庭性質的因素,大部分有獨立經濟能力的伴侶多數會選擇從原生家庭分離,組建一個新的核心家庭;但是在農村,分家可能往往意味著另立門戶,這不僅意味著老子和小子之間顯性化的財產爭奪,同時也意味著父輩即將沒有了來自兒子的養老保障。

我們剛剛在說明媒人團體網路變相抬高彩禮基準的時候,舉了一個66萬彩禮和6萬彩禮規格作對比的例子。對於開出66萬規格彩禮的女方家庭而言,如果說女方父母對於這等數目的彩禮毫不眼饞,也許不太符合人之常情;現實中也確實有這類扣下男方彩禮錢挪作他用的“賣女兒”的家庭存在。

彩禮在流動的過程中,到底發揮了什麼作用?這裡我們就要來看一看婚姻過程中的支付與償付行為了。

婚姻支付就是我們之前所提到的,在婚姻市場供需失衡的狀況下,男方和女方的婚姻價格被供給和需求所決定,當男性多於女性時,彩禮則成為男性爭奪適婚女性的重要競爭手段。

比起作為競爭手段的婚姻支付,婚姻償付則更多表現出一種補償,這裡面的補償也是一種雙向的存在:既補償子女,又補償自己。

沒有哪位父母願意背上“賣女兒”的罵名。彩禮在現實的生活中,與其說是富裕了老父母,不如說是為了讓子女過上更好的日子而迫使男方拿出足夠的彩禮份額。女方家庭在收到彩禮後,或者是繼續發揮彩禮的流動性和禮物性作用,用來填上自己兒子彩禮漏洞;或者是將彩禮作為嫁妝贈送給子女新成立的家庭,作為經濟支援。

如果有這樣一層行為動機存在,那麼可能我們就會看到“小子倒戈站在女方一邊,儘可能的從老子手中多要彩禮”的新奇事。這樣的彩禮已經遠遠超出了社會象徵的範疇,與其說是求親的敲門磚,不如說是小子剝削老子的新手段,雖然老公爹們大多掏錢掏得也是心甘情願。

說到底,彩禮就是因為婚配關係緊張而出現,本質上是對一種結構性緊張的無奈反饋。

作為在現階段人口性別比失衡不見好轉跡象、現代社會人際關係有限,同時又包含著社會地位和代際間權力鬥爭因素的一種文化現象,面對高彩禮我們可能也沒什麼特別的解決辦法。

如果你有鈔能力,那麼你可以選擇和彩禮制度妥協,花錢消災;

如果你手段夠硬,那麼你可以從父母牙縫裡多摳點彩禮錢出來;

前兩個看著都不太可行,不是要掏空兩個錢包,就是要掏空四個錢包。但經濟學的路走不通,還可以走社會學的路。

從現在起學會梳妝打扮,學會能言會道,討人開心,不斷充實自身內涵,然後爭取一舉拿下老丈人和老丈母孃的好感。搞好人際關係才是最便利的捷徑。

但一切的前提是,首先你要有個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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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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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內心強大的練習-敢於跟自己不想要的“人設”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