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小宅住的父親

無論兒女做什麼，父親都先為我們把路鋪墊，甚至為了孫子，也用他厚實得像堵牆的臂膀來呵護，在他的字典裡只有堅強，他的骨子裡只有脊樑 ，唯獨沒有他自己。

從醫院回到家的父親，讓我攙扶著把家裡走了個遍。然後當著所有家人的面再一次說出了他的決定：自己和我母親搬出老宅，去東邊的小宅子裡住。時年父親77歲。

這個小宅，和老宅中間隔著我大伯家和一條南北向小路，老宅是坐北朝南，有四分多面積，向陽通透。

小宅是大哥從村裡的大夫手裡買下來的，獨門獨戶，坐東朝西，除了南面兩間廚房兼餐房是土面，院落加東面的正房都是水泥地，一通到底，院子中間有一自制的手壓出水管。

兩分地大的小院子，由於是土木結構，正房簷牆一遇雨水天氣，就返潮，水泥地板靠牆部分總是感覺像灑落了水似的一坨一坨印著潮。

大哥另外申請新宅，這個後來就留給了五哥。

如今父親生病了，老了，卻要搬離老窩。

後來知道，父親執意要搬出去住是為了他的孫子。父親說：“楊柯眼瞅著就要取媳婦，我和你媽不能拖你四哥的後腿。”

父親口中楊柯，是我侄子，四哥的兒子，大學即將畢業。

誰都知道，這個老宅是他的根基，是我爺留給他的。這裡承載著父親全部的夢想和希望，是他和兒女們心中的夢起飛的地方。

苦了一輩子，房子蓋了一輩子，到老卻沒能住老房子，你讓兒女們怎麼能不心疼！但也沒辦法，拗不過。

搬到小宅後，父親開啟病後康復之路。

一向閒不住的父親，每天的任務就是和我母親一起出門走路，用他的話說，就是不能給兒女添麻煩。

父親由於身體消瘦，積極鍛鍊，加上傳統的針灸及中藥治療，除了一邊身子不像之前靈活外，恢復地很好，半年之後，已經可以自我管理，不需要母親時時伺候在側了。

為了調劑生活，原本就喜歡花草的父親，讓我二哥幫忙，把院子中間的手壓水泵拆掉，在廚房裝上自來水管，騰出地方建成一個小魚池。

池裡面放有魚，池上面有假山，在靠假山的牆上，嵌上刻有“花是主人”四個字的石制扇形裝飾品。

魚池水泥臺上擺滿了花盆，凡是過往的人，總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花在吵鬧。月季、菊花、指甲花、格桑花、蝴蝶蘭、……；還有金桔、君子蘭、多肉植物等等。

有陽光的午後，父親就會坐在魚池邊，聽我們為他帶回來的秦腔戲錄音磁帶，這可是他閒暇之餘的最愛。

我知道父親只有在聽戲時才能休息下來，表面上看是在聽戲，實際上是透過戲文安撫自己的心。

記得自己還在上學時候，父親經常領著我去趕場看戲。

引鎮、江村、王莽、劉秀都去過，還不算在家門口韋二、九二村子呢。

豪放酣暢的秦腔秦韻，唱的不只是三秦大地的豪邁，更是唱出了父親心底對生活的無比熱愛，隨著高亢的曲調，父親一身的疲憊此刻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