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迴夢思故鄉,
父母恩慈永難忘。
經一場大夢,夢中始見滿眼山花如翡,
如見故人舊事,心中喜不自勝。
夢醒至此,故園悲秋,恍若隔世。
這世界裡總有我們太多留戀的東西。
自從父親母親走了之後,我從來沒有夢到過他(她)們,昨晚上我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依稀看到他們的影子了。
在夢中,回到我們那個小山村,在橫七豎八的巷弄裡,來到了鄉政府的後門。我們的老宅是就在這個鄉政府後面的一個小山坡,名叫寺坡。
寺坡上本沒有寺廟,就像旁邊的玉泉寺,也是一個水庫的名字一樣。
因為爺爺經商的原因,我家成了地主。我們的老房子是一箇舊式的四合院,青磚碧瓦,木式的閣樓,兩進兩出。鬥地主時就把我們趕出來了,成了供銷社。奶奶又借了錢,在現在鄉政府大院裡買了一間房子。然而在大年初一白雪紛飛的早上,又被淨身趕了出來。紅衛兵講:地主不配住這麼好的房子。
無奈之餘,16歲的父親,只好在衛生院的後面搭了個牛棚渡日。但仍然躲不開騷擾,最後父親一氣之下搬到了寺坡上來躲清靜。
寺坡並不高,上下200米左右。一條羊腸小道,幾乎是我們小孩子上學踩出來的,旁邊有條大路,遠了點,我們一般是不會走這條大路的。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裡,那棵挺拔威岸的棉棗樹留下我們太多兒時的記憶。一條從山谷衝下來的河水,和著嘩嘩的流聲讓我回到了那個年代。
我一口氣跑上了坡頂,然後慣例的扭身長吐一口氣,看著山下的整個毛堂鄉,突然覺得如此渺小,瞬間有種莫名的自豪,我很喜歡這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上到了坡上,左邊一條寬寬的水壩,鬱鬱蔥蔥的螞蟻草長得柔軟舒服。小時候經常把牛羊趕到這裡,就在草地上面和小夥伴們玩耍,小時候我一口氣可以在草地打50個車輪左右。最開心是旁邊的水塘,夏天滿池的荷花,遮天蔽日的。我們會偷拿著哥哥的拖拉機舊輪胎打上氣,在裡面游泳嬉戲,一起摘著蓮蓬,捉著魚兒。
池塘邊是一個很大的道場,它的功能就是打曬農糧,夏秋季是它最繁忙的地方,數個麥桔垛一字排開,這也是我們最好做遊戲的地方,每個麥垛都有互通的通道,藏我們兒時的苦樂歡笑。
坡上只有四家人,一戶姓劉,兩戶姓楊的,和我們陳家。也比較奇怪,這坡上的人丁比較興旺,雖然只有四家人,加起來卻有幾十口人。
門前是一條竹林,順著竹林拾級而上,有一眼泉水,池塘和順坡而下的河水都是它的恩賜。泉水冬暖夏涼,冬天大雪壓枝的時候,我們小心的彎著腰從竹林裡鑽過去挑水,泉水上面冒著絲絲熱氣。
偶聽斷竹聲,雪落入塵泥。
那種意境簡直美妙極了。
門前一畝塘,塘前七分竹;
竹下泉生水,水起春秋裡。
這就是我們與世無爭的家園。
門前南坡上一片的櫻桃林。待到春天裡,一年一度的四月會,就是它成熟的季節。櫻桃成熟大概就幾天時間,如果不及時採摘的話就會壞掉。小時候吃櫻桃可以把牙給酸倒,連麵條都吃不了。
後山叫銀洞溝,銀洞溝裡洞連洞,星羅棋佈著好多像水缸大小的石洞,聽父親講,銀洞溝是真有銀子,這裡舊時被惡霸張拔官把銀子掏空了,留下了一個個奇形怪狀的洞。
銀洞溝上面連著是有名的大華山,山上林茂樹密,山石嶙峋,當年小日本侵華時,在這裡可是被兩百壯士奇襲伏擊而大敗,山上至今仍能撿到戰時的彈殼。
我家房前屋後有數棵棗樹,一棵碗粗的核桃樹,還有幾顆六月白玉桃;院子裡有一顆石滾棗樹尤其特別,這棵生出來的棗早不太好吃,但是很大,狀如石滾而得名。
我們家是兩院的房子,中間一道月牙兒門,上面有父親的寶墨“陳記”二字,旁邊依著院牆邊架著一院子的葡萄,是我們乘涼的好地方,每逢中秋佳節,我們都在這裡拜月神。
小時候的快樂很簡單,一個棗,一個核桃,甚至一塊兒松芽糖,都會讓我們開心大半天。
恍惚間,母親從房間裡走出來,嘴裡不住的嘮叨,昨天早上沒有給華做早餐,怕是餓壞了;父親坐在院子裡的小方桌正在記著筆記,旁邊放著他尚未打成的鬥櫃,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母親,他奶奶給做了。
正在這時奶奶從廚房裡走出來,手中端著兩個菜說道:開始吃飯了,快放下活兒吧。然後叫了一嗓子:華,出來吃飯嘍。
我連忙應聲,但他們三人好像沒聽到一樣,依舊的各做各自的事情。我趕忙向前去接奶奶的菜盤時,卻什麼也沒有接到。我又去幫父親收拾桌子的時候,父親像沒看到我一樣,根本不理我。我想幫母親扶凳子,也卻根本什麼也沒有挨著。
我再一回頭,三個人和物件好像瞬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好像這個世界他們從來沒來過一樣。
我瞬間起了一身的冷汗,醒了。
原來是一場夢,夢裡是極美好的。
天堂裡的父親和母親這下真的和奶奶一起團聚了,他(她)們在那裡應該是極好的,賢母孝子,婦唱夫隨,和諧共處,永享天倫。
願天堂裡沒有苦楚,沒有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