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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的冬天,為了那該死的高考,我辭別了父母家人,辭別了老師同學,辭別了朋友發小,背上簡單的行李,獨自一人踏上了遠行之旅,目標——幾千公里之外的西部小鎮,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知道,這一走應該就是永遠,故鄉就永遠是故鄉了。臨走前故作輕鬆地拜訪了一些自已覺得該拜訪的人,去看了看自已覺得該看的風光,把家裡家外能幹完的活儘量幹完,最後還是故作瀟灑地走了,甚至連母親的送行都果斷拒絕了。不是不想讓母親送行,而是怕母親擔心,更怕自已不捨。終於還是走了,離開了生活了十九年半,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的故鄉,帶著對未來的迷茫與希望,果然離開了。

短短几個小時的長途汽車,把我這個純粹的農村小夥載到了省城,幸虧汽車進城是在夜裡,除了車窗外飄過的霓虹燈和隱約可見的高樓大廈外,倒沒什麼可以讓我留戀的。汽車直接開到了火車站廣場,也許是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吧,司機催著我們趕緊下車。旅客們下車後紛紛離開,各奔東西,倒是把我自已留下了。我不知道自已該怎麼辦,該去哪?因為是晚上,又分不清東南西北,縱然自認為強大的我,也驟然覺得一陣寒意襲來,或許是冬天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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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一個人拎著行李孤苦伶仃地發愁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小兄弟,要去哪?你一個人嗎?”扭頭一看,離我兩三米的地方站著一個同樣拎著行李的年輕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看起來應該是個經常在外奔波的人。說實在話,九十年代初的社會治安並不是太好,臨行前媽媽還一再叮囑小心點,別惹事。好在自己從小練武,倒也不害怕什麼。粗略估計了一下,他肯定打不過我,於是接過小夥子的話,說道“是的,準備去西北的Y市。”

“小兄弟一個人嗎?應該是第一次出遠門吧?”

“是,是一個人。”我並沒有回答他是不是第一次出遠門。

“小兄弟不用擔心,我也是去西北,也是一個人,我對那裡熟悉,咱倆可以同行。”

“好呀,剛好有伴兒。”反正我又不害怕什麼,加上這昏天黑地的又沒什麼去處,有個伴倒也不錯。

“走吧,咱們先去看看售票廳開門了沒有,開門了就先買票,然後再說。”

由於自己第一次出門,只能聽他的,跟著他下一會來到了售票廳,門開了,已經排滿了人,但還沒有開售。我們擠進售票廳,裡面已經有很多人了,不知道排了多久了,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東倒西歪。找了個角落把行李放地上,開始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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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告訴我,他姓蘇,叫蘇小羽,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就跟著同鄉來到西北,兒經輾轉,在西北K市找到了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在石油隊成了一名石油工人,雖然辛苦,但待遇還算不錯,每年都可以回老家幾次,對這條路線很熟。叫我放心,他不是壞人。反正我什麼也不怕,打架他應該不是對手,加上直覺告訴我,蘇小羽應該不是個壞人,於是也把自己的情況簡單告訴了他。聽說我是去大西北投奔伯父準備高考之後,他明顯興奮了起來,說考大學好,自己當年就差那麼幾分沒有實現大學夢,特別遺憾。我倆有一句沒一句也不知道聊了多久。人群裡有了些騷動,原本東倒西歪的各色旅客們頓時來了精神,視窗開始售票了。九十年代買火車票可以說是一代人的噩夢,不少人為了買張票,往往需要四處求人,無人可求的就只能整夜排隊。

蘇小羽倒是不著急,他告訴我,他有辦法弄到票。他說,“一會兒,你負責看行李就行了,票的事情我去解決。”也許是怕我多心,又補充了一句,“我是石油工人,身上有錢,車票錢我先給你墊著,等到了西北下火車後,你再給我都行。”這可讓我有些詫異了,我們認識才幾個小時,他就甘願為我墊錢?!我知道,他這是在打消我的顧慮。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謹慎了點兒。不由得再次仔細打量了他一遍,還真有幾分石油工人的憨厚,我的心又放下了一點。果然如他所說,半個小時後,蘇小羽拿著兩張車票興沖沖地走了過來,他果然買上了。後來我才知道,賣票的有一個是他工友的妹妹,他直接擠到那個視窗,很順利地買了兩張。那個年代,有人在車站賣票簡直擾是一種榮耀,我是應該感謝他的,終於發現,他是個熱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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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羽把一張車票遞給我,叮囑我揣好,我準備把車票錢給他,他說“別急,到時候再說,咱倆現在出去找個地方吃個早飯,然後就可以車候車廳準備上車了。”我當然只能聽他的,因為他是老江湖。走出售票廳,穿過廣場,邊上有不少小飯館,因為在火車站的原因,飯館開業倒挺早。我倆走進一家顧客不是太多的早餐館,顧不得迴應老闆的熱情,找了個靠窗戶的位置生了下來,要了兩籠包子,兩碗稀飯,一碟鹹菜,不知道是餓了還是趕時間,很快就結束了戰鬥。不用說,飯錢還是蘇小羽付的,理由都一樣,“等到了一塊給我,你先記著數”,我記著的,車票92元,飯錢兩塊五毛。我並不是個矯情的人,也沒和他客氣,出門的時候,順便買了幾袋零食,瓜子,泡麵什麼的,塞給他一些。他也沒有客氣,欣然收下。

看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上車,附近也沒什麼可轉的,當年的火車站周圍總是混亂,各種各樣的人混雜,社會治安也不是太好,我們不想生事,決定直接去候車廳等候上車。穿過廣場,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們來到了候車廳,裡面的情形比售票廳還不堪,到處都是人,諾大一個候車廳裡,幾乎找不到一塊空地,候車椅子上,地上到處都是或坐或站或躺著的人,連窗臺上都坐滿了人。最讓人接受不了的就是那種“人聲鼎沸”,有大人的笑罵聲,也有小孩子的打鬧聲,甚至還有睡覺的打鼾聲,夾雜著各種味道,真讓人有種想要立刻逃走的充動。蘇小羽可能看出了我的心事,拍了拍我說“兄弟,都這樣,忍忍就習慣了。”我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意見。好不容易,我倆找了塊兒相對人少的地方停了下來,放下行李,坐在行李包上等著檢票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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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票了,諾大的候車廳立刻變得擁擠不堪。閘門開啟,人們魚貫而入,前呼後湧衝向那站臺上停靠的火車。90年代坐火車是永遠值得回憶的。等我和蘇小羽上了火車找到座位,早已汗流浹背了。經過好一陣騷動,車廂裡靜了下來,還好,車廂滿座,沒有站票。那個年代,象這樣沒有站票的時候是極其少見的,也許是起點站的原因吧?至於後面還上不上人,有沒有站票自然不是我願意去操心的了。坐定以後,蘇小羽開口了,他說“著你剛才上車行動敏捷,有一身力氣呀,真沒看出來。”我笑了笑,也許是熟悉了吧,說道“那是,象你這樣的,估計三五個不是我對手,所以我才沒怎麼防備你。”聽了我的話,蘇小羽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接下來我們聊了很多。透過聊天我瞭解到,蘇小羽當年學習不錯,一直想上大學,可命運弄人,讓他與大學失之交臂。本來可以復讀一年的,可家裡情況不太好,不得已出來打工了。知道我是為了高考而到大西北時就覺得格外親切。好家從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他起說“高考不容易,那是要脫層皮的,但經歷過高考,儘管沒考上,也不後悔,等過幾年掙點錢再上個成人也行,反正打工不是辦法。”他鼓勵我一定要努力,爭取考個好大學,還以過來人的姿態,給我講了許多高考前注意事項。

火車經過72小時的行駛,到達終點。我和蘇小羽也一路聊著,我們已經很熟悉了,幾乎成了朋友,無話不談的朋友。我叫他小羽哥,他則叫我名字。下了火車,小羽把我送到長途車站,我要還他錢,他沒收,說“咱倆是兄弟,我打工可以掙錢,你上學需要花錢,不用還了,只要你好好學習,以後掙錢了再說吧。”說完給我留下地址,目送我走進車站,久久才轉身離開。

小羽哥走後,我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他陪我走過了一程,接下來的路就需要我自己去獨自行走了。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呢?人生的路終究是要自己獨自走完的。

後來我如願考上了大學,小羽哥經過幾年打工,也透過考試成了一名正式工,再後來成了工程師,我倆的聯絡一直未斷過,始終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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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好心阻止,你卻說,管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