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學時，我和村裡的一個女孩子關係很好，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家境也挺好，而且性格活潑，玩的東西，不管是跳繩、跳皮筋、丟沙包，還是打練、跛子、空軍海軍陸軍，她都很在行，玩得很好，每年的六一、元旦，只要學校有聯歡會，她總是在裡面，老師都挺喜歡她，就是成績不太好。我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無話不談。她比我大兩歲，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天上學的路上，她突然問我胸部按上去痛不痛，我說不痛，她似乎有點失望，接著告訴我，痛就說明發育了，以後就不能讓男孩子牽手了，否則就會生小孩，那時候不明白為什麼牽手就會生小孩，但是生小孩在我們看來都是很恐怖的事情！因為女人生小孩時都是痛苦地嚎叫，說明很痛，我們都很怕痛，所以我們約好，絕對不讓男孩子牽手。有一次老師說要經常使用禮貌用語，比如“叔叔好”、“阿姨好”、“謝謝”、“再見”之類的，這些話在現在看來很普通，脫口而出，但在90年代初的農村，這樣說一定會被別人說矯情、裝城裡人，我們對這些禮貌用語很好奇，卻又不敢說，所以只對對方說，每天早上上學碰頭的時候說“早上好”，放學的時候說“再見”。我們還跑到離家挺遠的小路上，看見一個陌生男人過去就站起來說“叔叔好”，看到陌生女人就說“阿姨好”，看到對方怪異的眼神，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等人家走遠了，兩人笑得直不起腰。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換了個數學老師，上課不怎麼樣，批改作業也很馬虎，我們發現儘管作業做錯，也是對號，只要字跡工整，就是一百分，發現數學老師的這個習慣之後，我們就開始不認真做數學作業了，其實經常是不會做。做作業的時候，先把題全部抄好，然後隨便填上結果，計算題很好做，只要寫個數字就可以了，遇到應用題，就把計算題的題目抄一下，然後隨便寫個不一樣的結果，我們把作業寫得儘量工整，所以經常都是一百分，其實鬼知道那些題是怎麼做的。幸好後來換了一個負責任的數學老師，才沒有讓我們繼續墮落下去。有一段時間，在上學的路上，總是能撿到信，我們總是忍不住好奇開啟信，信的內容已經不記得了，有點類似今天的轉發簡訊，如果不抄幾份丟在路邊讓人家揀，就會有災難什麼的，如果抄了扔給別人揀，就能扔掉黴運等等，我們那時候很迷信，於是虔誠地抄了數份，上學的路上假裝不經意地扔掉，扔掉就趕緊跑得遠遠的，好像不跑快點，扔掉的黴運又跟上來似的。有一次從堂姐那裡聽到一個恐怖的故事，說經過墳墓的時候一定要趕緊跑過去，否則死人的鬼魂就會吸你的骨髓，總是跑直路還不行，還要拐彎，因為鬼魂的脊柱是直的，只能直跑，不能拐彎，從我們家到學校有兩條路，一條是近一點的田間小路，一條是大路。小路一路上沒什麼人家，都是田地和水塘，還有墓冢，自從聽過那個故事之後，不著急一定不走小路，寧願繞大路，偶爾怕遲到才走小路，而且是一路狂奔，邊跑還邊問，“你還在不在？你還在不在？”生怕對方讓鬼魂給吃了骨髓。我跟她也有鬧彆扭的時候，她和班裡女生的關係都很好，所以我跟她鬧彆扭，就相當於和全班女生鬧彆扭。我們六年級的時候和五年級的同學關係非常不好，經常打架，而且學校評優秀班級的時候也總是五年級跟我們搶，所以我們班的同學都不和五年級的同學在一起玩（那時候我們沒有一個年級幾個班，全校才100多個人，七個班級，學前班和一年級在一個班，所以只有六個班級）。我是讀完學前班直接升的二年級，所以五年級的很多同學都是我的學前班同學，五年級還有一個從小一起玩的小夥伴，所以我經常去找她們玩，時間長了，班上同學就開始說我了，她也說我不應該和五年級的人玩，我不同意她說的，我們就吵了一架，接著我就跟整班女生決裂了，一下課就去找五年級的同學玩，放學也不和她一起了，每次看到她和別的同學有說有笑，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我脾氣又犟，不會主動言和的，她可能也不敢冒全班之大不韙跟我和好，所以一直到小學畢業，我們倆都沒有和好。我們倆共同的倔強導致雖然家離得很近，但整個暑假都沒有說話，上初中之後我們分在不同的班，還是沒有破冰。都有了自己的新朋友，雖然在學校碰到的時候有點不自然，但都沒有打算結束這份尷尬。初二的時候，有一次看《中學生導讀》（那時候唯一的課外書），上面有一個徵文啟事，我就突然想寫寫她，要是被《中學生導讀》登出來了，我們一定能和好。我就寫了《我的小夥伴》寄過去了，過了大概一個月，一天上物理課的時候，物理老師故作神秘地拿出一封信在班上念起來，“**，你好！你的文章《我的小夥伴》，已經收到，決定採用，請寄38元出版費。。。。。”，全班同學都鬨笑起來，我知道那多半是嘲笑，因為物理老師念信的口吻就是充滿嘲笑的，想必他們都知道這樣的騙局，我羞愧又氣憤，羞愧的是讓全班同學都知道我相信人家的騙局，氣憤的是老師竟然私拆我的信件，那時候的政治書上說私拆他人信件是犯法的，可見人人守法是個笑話。雖然被全班同學笑了一場，但還是達到了我的目標，她聽我們班同學說了這件事，知道我寫的是她，主動和我言和，我們終於和好如初。當然我們不能再像小學那樣經常在一起玩，頂多是在一起寫作業，到了初三，中考的壓力讓我們連在一起寫作業都不能，我的目標是考上城裡的一所重點中學，她似乎還是和小學一樣，不太放心思在學習上，我家在中學旁邊，在家寫作業的時候，經常聽到她在學校裡的笑聲，我羨慕她，因為她爸媽都不逼著她學習，而爸爸給我的通牒就是“考不上那所重點中學，就不要讀高中了”，我知道如果不讀書就一輩子被困在土地上，和農村婦女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做一輩子，我受不了那份辛苦，所以要努力讀書，爭取考上那所中學。之後我順利地考上了那所中學，她卻沒有上高中，和幾個初中同學一起去城裡打工了，只有寒暑假才能在一起聊聊，後來能聊的話題越來越少，她也很少來我家了，我們只能透過父母瞭解對方的近況，我知道她學會開車了，在酒店打工，戀愛了。。。再一次見到她是我大四上學期放寒假的時候，之前聽說她在我上學的城市工作，我們偶爾發發簡訊，通通電話，似乎都已經習慣那份平淡了。大四上學期我開始在外面實習了，一直還住在學校，但是寒假學校不讓住人，而一時又租不到合適的房子，後來跟她說起，她就說可以住她那裡。一見面，我們驚呼都多少年沒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隔得多遠呢。她沒怎麼變，就是顯得有點老了，那段時間我們整晚地聊小時候，很開心，她一如既往地活潑，這是我很羨慕和欣賞的地方，我以為我們都還沒變，儘管過了這麼多年。但是有一天她男朋友來了，她跟她男朋友不在一個城市，她男朋友隔段時間就來看她一次。那天晚上我和她睡在床上，她男朋友打地鋪，誰知道半夜醒來發現身邊沒人，她和男朋友一起睡在地鋪上了，我驚訝又尷尬，我明白她已經不是那個跟我一起約好不讓男孩子牽手的小女孩了。後來陸陸續續從媽媽那裡聽到她的訊息，結婚了，生孩子了，和老公一起開了一個棋牌室了，而我也戀愛了，和男朋友一起為我們的未來努力著，只能偶爾想起曾經的她，懷念那時候我們單純可貴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