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來,母親離開我已整整16個年頭,但我依然感覺這16年的漫長彷彿只有16天的短暫。晚上一做夢,就是母親那慈祥的音容笑貌,白天看見走路的大姨,我就認為那是我的母親,思母的情結讓我常常在在淚水中度過,在想念中流著淚水。歲月滄桑,時間暗淡了許多記憶,但卻永遠也不會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消減我對母親那深深的愛但我對母親的懷念。她的音容笑貌一直伴隨著我走過風雨、走過坎坷、走進青春,無論在享受短暫的幸福和快樂,還是在承受長長的痛苦與寂寞,感覺到母親一直在陪著我,始終沒有離開過,也讓我每時每秒在回憶著我和母親的點點故事。
母親是一位平凡的農家婦女,沒上過幾天學,斗大的字也認不了幾個,在我的印象裡就是100減去2都算不出來的這種文化水平;但是,在我的心中,母親是最偉大的,偉大的無人可比,她是我最佩服和最敬重的人。母親以農家婦女勒緊腰帶過日了的作風和幹起農活不要命的幹勁,日夜操勞著我們這個不太富裕的家。我和姐姐都出生在七十年代,年齡只差一歲,那個年代,缺衣少食,吃了上頓沒下頓,母親常常為了生活,到野外挖野菜給我們吃。在我和姐姐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就沒有人照看我們,父母為了在生產隊多幹點活,為家掙點口糧,起早貪黑的。白天在田地裡流汗水,晚上累的雙手都攥不上,卻要抱著我和姐姐默默地流淚水。我和姐姐餓了,母親就用幾個花生米嚼著紅薯幹餵我們,母親餵我們留在嘴裡的花生米,從來也捨不得嚥下去,都毫無保留地喂到我和姐姐的嘴裡。為了照看我們姐弟倆,母親準備了兩個簍子,姐姐坐在小的簍子裡面,我坐在大的簍子裡面,每當到田地裡幹活的時候,我們姐弟倆,各人找各人自的簍子,母親就挑著我倆到田地裡幹活,那時的我們,什麼也不懂,困了就在簍子裡靜靜的睡覺;累了就在田地裡任意一個角落躺下,同村的人看見我們姐弟倆可憐,經常偷偷地為我們搭起一個臨時棚子遮陽擋雨;母親把我們放在家裡的時候,我和姐姐沒地方去,姐姐就拉著我的手在大街上流浪,姐姐走到哪裡,就帶著我到哪裡,姐弟倆餓了、渴了,沒地方去,就坐在一個角落裡哭;有時候,別人欺負我,姐姐就用拼命的護著我,能打過人家,姐姐就還手,打不過人家,姐姐就拉著我跑,跑累了,姐弟倆坐下來哭著無助的喊媽媽。現在想想,我和姐姐雖然受了很多委屈,但我從來不怪乎母親,因為母親偉大,母親用這種偉大擎起了我們家的一片天。
母親一輩子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無論生什麼病也捨不得打針、吃藥。在我五歲的時候,母親在地裡幹活,一場大雨淋溼了母親的身體,自此以後,母親常咳嗽,後來越來越重變為哮喘,最後發展為肺氣腫,再後來發展為肺源性心臟病。因為母親長年累月的有病,使我們這個本來就不富裕的家,更加雪上加霜,日子過得著實艱難。記著那時候,我家一天三頓飯吃的都是大白菜,紅薯幹、想吃個玉米餅子都很難,更談不上吃個白麵饅頭了。有一次父親過生日,母親破天荒地給父親下了點白麵麵條,我們姐弟倆都撈不著吃,我為了能吃哪怕幾根麵條,硬是喝了幾碗湯,盆裡的湯喝完了,最後吃上了丁點麵條,母親知道後,用那雙粗糙的雙手撫摸著我削瘦的臉心疼的流眼淚,而我卻告訴母親,娘,我沒事,我沒事.那時,我和姐姐都上學,父親種地,母親身體有病,家中非常清貧,但是我和姐姐很懂事,從來沒跟父母要過任何東西,就連姐姐最想要一把雨傘也未能如願,姐姐上學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下雨,女孩子愛面子,看到同伴們都打著雨傘,姐姐心裡很難受。母親說:孩子,身上披塊塑膠布吧遮遮雨吧,別淋感冒了。姐姐說:媽,不用了,我不怕。我們姐弟倆就這樣每次淋著雨上下學,雨水淋在身上,淚水卻流在幼小的心裡。我和姐姐從來沒怨過母親,因為我們知道,這不是母親造成的。母親經常滿嘴起口瘡、滿手裂口子,有時候口子裂開了都能看到裡面的肉,但母親從來不吃消炎藥。母親常說:我這個心臟病已經花錢不少了,這些小毛病沒什麼。但我們經常看到母親吃飯的時候咬著牙,洗菜的時候,手痛的流淚,我和姐姐看在眼裡很無助,也很無力,只能跟著母親一起痛。
我們的家雖然因為母親長年有病而變得並不寬裕,但也因為母親而變得更加堅強,母親經常教育我們:孩子,辣椒紅了就辣,人有志闖天下,我們家雖然窮,但我們志不能窮,我做孃的沒有文化,但你姐弟倆一定要做個有出息有文化的人,看著母親的樣子,聽著母親的話,我和姐姐流下了淚水,暗下決心要好好學習,長大了多掙錢,好好地孝順日夜操勞的爹和娘.
為了給家裡減輕負擔,我在親人和老師的懷疑中,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毅然選擇了從軍的道路,母親說:孩子,家中只有你姐弟倆,讓你去吧,娘捨不得,不讓你去吧,你捨不得,你去碰碰運氣吧。或許是命中註定,我從二十多人的體檢中入選,走上了從軍的道路。當兵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母親不顧病痛和哮喘的折磨,坐在我身邊一晚上沒睡覺,我們娘倆說著,笑著,哭著,恨不得把一輩子的話說完,心情倍感交加。從軍這麼多年,母親日夜思念兒子,眼睛哭花了。我連續五個春節沒在家陪父母過,每當過年的時候,是母親最想兒子,也是我最想念家的時候。那幾個春節,每當年三十晚上,父母都是晚上七點多鐘過年,母親挑著一掛鞭炮,父親用香點著,就這樣過了年,當別人家在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母親卻躺在被窩裡靜靜的想兒子、流眼淚。即便這樣,父親在給我的信中也沒提到半個字。我為了讓父母放心,無論給家裡打電話還是寫信,從來不寫一句不好的話,說一件不好的事,只是把對父母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裡,有時候超著家鄉的方向,跪在地上給遠方的父母磕個頭。就這樣,我帶著父母的囑託和思念,在部隊努力工作,爭得了各種榮譽,為父母爭了光。我從軍了十幾年,失去了自己的青春,失去了孝敬父母的機會,更失去了對父母深深的愛,父母變老了,我長大成人了。作為兒子,我一直無法對母親盡到孝心而感到深深愧疚。母親從生我到把我撫養成人的三十多年中,花在我身上的心血是不可計數的,但我對母親卻知之甚少,孝順甚少。
從部隊回到地方,因為工作關係,跟母親還是離多聚少,為了彌補我對母親欠下的孝順和愛,我在工作之餘盡最大的努力去陪陪母親,手裡有積蓄了,便盡最大的努力去為母親買點好吃的,去買點比較值錢的藥,我知道母親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也很心痛兒女再為她去花錢,我也知道母親的病因為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期,我從部隊轉業時,母親的病情已經嚴重惡化,全身浮腫,每天打利尿針以減輕病重的折磨。我也覺得我和姐姐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已無濟於事,也不能從根本上解除母親的病痛,但是我們願意,因為只有這樣,我心裡才能覺得欠的媽媽少一點,我覺得這樣的付出是一種孝順,一種補償,更是一種遲來的愛。
二OO五年十二月初七,我陪著母親一起睡覺,我說:娘,兒子跟你一起睡覺真幸福,小時候,你摟著我、照顧我;現在我陪著你,照顧你,我摟著你。哪天晚上,我給母親捶捶背,揉揉肩,母子倆邊說邊流淚,這淚水是感動的淚,也是愛的淚,包含了多少酸甜苦辣呀。母親說:孩子,你長大了,假設有一天,你娘不在了,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笑著說:媽,你說什麼呢,我很好呀,我還想讓你好好的安度晚年呢,母親笑了笑,我的卻很痛很痛,我似乎覺得母親好象有好多話想跟兒子說。那幾天,我就看到母親在吃飯時,雙手拿東西抖動,現在想一想,媽媽那時候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越來越不行了,但我當時什麼也沒在意,現在想起這個事我就掉眼淚,也深深覺得很對不起母親。第二天是母親的生日,說實話,母親操勞了一輩子,沒有真正的過一個生日,也從來沒吃過一次生日蛋糕,今天是母親的生日,我想好好的為母親隆重的過一個生日,上午九點鐘,我接到了姐姐的電話,電話告訴我,家裡有事速回家,什麼也不要買了。我打車趕到了家,眼前的一幕卻讓我驚呆了,感覺天要塌下來了,只見母親躺在床上,大口喘著氣,眼睛閉著,已說不出話來,我用力搖著母親,大聲的一次次的叫著母親,可是母親什麼也不見,至到離開也沒睜開眼睛看我一眼。我說:娘,今天是你的生日呀,不是說好要過生日嗎?我為你準備了一個大蛋糕呀,你吃點好嗎,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好嗎?你叫我一聲兒子好嗎?娘,娘,娘,我一聲聲呼喚著娘,可是母親慢慢地離我越來越遠了。我親自咬了一口蛋糕,用嘴送到了母親嘴裡,淚水伴著蛋糕也流到了母親的臉上,母親口含著生日蛋糕,帶著對兒女的牽掛,帶著沒來得及跟兒子說的話,帶著對這個家的眷戀,靜靜的睡了,我緊緊握緊母親的雙手,抱住母親的身體,只感覺到母親的體溫一點點的失去,我的心心一點一點在顫抖,母親就這樣永遠的把自己定格在五十七歲的年齡上。我握著母親的手,看見母親的雙手因為操勞而沒有癒合的口子,至到離開也沒捨得貼上一塊創可貼,母親身上穿著是幾年來沒有更換的外衣和內衣。母親,你讓兒子多麼的難受,多麼的無助呀。時至今日,每當我想起這一幕,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自己也不知是怎樣挺過來的,始終無法從失去母愛的哀痛中解脫出來。晚上經常夢到母親,她依然是那樣的慈祥,那般的忙碌,還在做著她一生似乎永遠也忙不完的家務,醒來常常已是淚眼模糊、淚溼枕巾。每次回家,我都到母親的墳前,陪母親說說話,流流眼淚,母親呀,我想你。
我總覺得我的母親很偉大。有時我一直在想:母親總是母親,兒子總是兒子,母親是大樹,兒是大樹下的小草。大樹不會倒下去,小草也安逸地長著。但物換星移,母親突然離我而去了,走的是那樣快,走的是那樣急。她走前肯定有許多話想向兒訴說,但這一切都未能如願,就匆匆地走了,給我留下了深深的遺憾,讓我終生不得安寧,只能在傷痛和遺憾中度過。您為什麼不念著兒就這樣說走就走了呢?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偷偷的流淚,我在想:母親,您在天國裡還好嗎?您現在忙什麼呢?多少個夜晚兒夢見了您,夢見您沒有走,您還健在!兒子想你。
母親就這樣口含著兒子的生日蛋糕靜靜地睡去了,這些,我常常的想,日夜的想,沒人能理解思念母親的滋味,這種滋味,很痛很痛。
娘,兒子想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