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年夏。太陽高高在上,像一位急性子的聽眾,用光和熱催促著知了樂隊,知了們的歌聲在樹蔭下慢慢走了調。
“ 小真,爸出去了你好好看家啊。”前兩天一對年輕的夫妻剛剛吵了一架,妻子帶著大女兒回了孃家。年輕人對於對方的包容總是那麼低,丈夫亦是賭氣似的對此隻字不提。可生活不會慣著矯情的人們,他還得出去做買賣,只得把4歲的兒子一個人留在家中。
太熱了,這個貧窮的家中連一件可以用來乘涼的電器都沒有,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天堂就是一個有水的水缸外加嘴裡化著的雪糕。小真很有經驗,一個月來他偷偷爬進去好幾次了,那個水缸只有60公分高,這是這個小院子剛好能承受的,哪怕大一點都會感到擁擠。小傢伙每次都會記好時間,隔壁飯菜傳出香氣的時候就得出來了,儘管父親從來不捨得揍他,但孩子明白父親不希望他做危險的舉動,雖然並不危險。
父親回到家了,他看到兒子上半身通紅的時候就知道發生了什麼(缸只能擋住胸口以下),但他也沒說什麼,只是出門的時候把水缸裡原本就不多的水又倒了一半。他家中兄弟眾多,老爺子只是一個農民,這個家的一切都得他來扛著,他現在僅有的辦法就是騙孩子媽媽和姐姐明天就回來,明天再拖到後天,直到老婆真的回來。再大的氣隔了一個月也消了,現在只是單純的賭氣罷了,那離妻子回來也不遠了。孩子知道爸爸可能又在騙人,提出了一支雪糕作為補償,又哭又鬧甚是煩人。
哭是小孩子的武器,伴隨著不值錢的眼淚就變為了最難聽的噪音,但效果非凡,不是太過分的要求都可以被達成。但好處都伴隨著代價,小真下午要把家中的碗洗乾淨。
沒有錢的人反而更在意“面子”。小真的父親買了一臺二手大哥大,在這個小地方這可是奢侈品,在街上掏出來那是有回頭率的。可就在這個下午,這件家中唯一的貴重物品在水缸中被洗的乾乾淨淨。父親的手幾次抬起又放下,雖說現在有了小靈通大哥大沒那麼值錢了但這也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臺自己的手機,最終對於自己兒子的溺愛佔了上峰,太起的手摸了摸兒子的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夏天如此漫長卻又轉瞬即逝,童年的回憶只化作心中最深處的溫暖卻不曾對人提起,小院水缸都已不在,它們一起化作塵土去注視我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