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石橋約我去花天酒吧，我跟他說楚紅來了，石橋說：“這下，羅裙又該失望了。”

我把這個月的工資放進楚紅的包裡，留下幾百當作生活費。楚紅坐在我的腿上親吻我，把我的手牢牢固定在她的腰上，她被我親得嬌喘連連，最後關頭，卻還是清醒地推開了我。

楚紅是個很有原則的女人，她不贊同婚前性行為，可是石橋說，那是因為她沒有把心給我，要為以後留一條退路。

不管怎麼樣，我只能等，等買下了房子，然後把楚紅娶進門，那個時候，她終究會完完全全屬於我。楚紅說，她做夢都想成為真正的上海人，我理解她，一個異鄉人不被認同的陌生感，我感同身受。

楚紅走後，石橋也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一邊還說著酒話：“羅裙，你別傷心，我一定幫你教訓雷鳴。”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強烈不安，因為羅裙。

2、

羅裙是一個啤酒妹，當初我和石橋剛到上海，閒暇時，就去附近的花天酒吧泡著。羅裙過來推銷啤酒，已經喝得半醉的石橋非要摟著她陪酒。

石橋被他父母所逼，娶了一個不喜歡的女人，所以他常年在外，一半是為了逃避那個女人，一半是尋找真愛。可是真愛沒有找到，他卻墮落了，找小姐，勾搭網友，尋找一夜情。石橋說，也許因為他是外鄉人，也許因為沒有真愛，他始終無法為心靈找到支點，因而無望地認為不如自我放逐，尋找短暫而極致的歡樂。

石橋的動作有些粗魯，羅裙顯然剛剛出來混，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似的，我便幫她說話。

自那時候開始，羅裙就認為我是個好男人，跟其他來酒吧的男人不一樣，把我當作心目中的英雄。好事的石橋就幫我們兩個牽線，我當面拒絕過羅裙，我是個外地佬，連住的房子都沒有。可是羅裙說她喜歡我，什麼都不要，願意跟著我到處去流浪。

我不是不感動，可那時候，我已經有了楚紅，我們一起為未來打拼，一致的理想是成為真正的上海人。從這一點來說，我和楚紅才是同一類人，她能理解我要融入這個繁華大城市的渴望，而羅裙只是隨遇而安。

只是有的時候，我也不免胡思亂想，尤其是當我意識到理想那麼難以到達，前進的道路又障礙重重的時候，我想過放棄，想過跟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女人，比如羅裙，不顧一切地出去流浪。可我終究是一個現實的男人，娶一個啤酒妹，過不了心裡那道坎。

3、

石橋去花天酒吧的次數多了起來，每次都喝醉了才回來，我知道他心情很不好。一個月前，他給兒子打電話，五歲的兒子告訴他，媽媽跟別人打架了，石橋問在哪裡打架，兒子說，在床上。

石橋因此很鬱悶。他請假回家，簽了離婚協議出來。

羅裙又把爛醉的石橋給帶了回來，我過去幫忙，石橋一下子跳起來，睜著血紅的眼睛問我：“雷鳴，你到底要楚紅還是羅裙？”我看了一眼羅裙，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眼睛不敢朝我看。

我對羅裙說：“你先回去吧，我來照顧他。”羅裙轉身欲走，石橋又跳出來說：“羅裙，我送你。”羅裙看了石橋一眼，轉身下了樓。

第二天早上，石橋把我搖醒，問我他昨天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我照實相告，石橋說：“那句話我是代羅裙問你的。”

我的心裡突然升騰起一股無名之火：“她愛我是她的事，不能因為她愛我，我就得負責吧。”石橋捶了我一肩：“你小子，明明是喜歡羅裙的，心裡總是不敢承認。”石橋執著地認為我喜歡的人是羅裙，這毫無根據。

4、

楚紅來了，把一張存摺放在我的手上，說這裡面是三年來我交給她的工資。我看著楚紅，好半天不明白她的意思。前幾天，她還告訴我說，再存半年，就夠房子的首付款了。

楚紅說：“我們好好談談吧。”她說那句話的時候，我的心突然就涼了。果然，楚紅提出了分手，我問為什麼，語氣很冷靜，可是楚紅受了委屈似地哭了，她說受夠了等待的日子，不想再等了。她已經30歲了，從22歲就來上海闖蕩，曾經輾轉流浪在很多個男人的懷抱裡，為了保證以後的幸福，還拼命保護住自己的童貞，可是沒有一個男人能夠給她想要的生活。

我等她哭完了，問她：“那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呢？我們很快就有房子了，以後我們就是本地人了。”楚紅使勁搖頭，眼淚亂飛：“有了房子又怎麼樣？車子呢？又過多少年才能有一輛車子？”我啞口無言。

楚紅走了，找了一個45歲離異，有孩子的上海男人，楚紅寧願當後媽也不肯跟我在一起。

我想不明白，但心裡真的很痛，我朝石橋狂吼：“她為什麼要那樣？”石橋卻說：“你活該，我早說過楚紅不愛你。”

我哭了，邊哭邊控訴：“我為她吃了三年的素，連葷是什麼滋味都忘記了，她這樣對得起我嗎？”我說，不如去找羅裙好了，不管我想怎麼對她，她一定會同意。石橋罵我：“你要是敢做對不起羅裙的事，我跟你沒完。”

5、

家裡給我寄了八萬塊錢，母親說那是他們十多年省下來的，買房子他們自然是要幫襯一些。

於是，我在上海的郊區買下了房子。目標雖然達成，卻滿目悲涼，沒有人分享的快樂，根本談不上快樂。

我想起了羅裙，決定去找她。我說，我要娶她，願意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可是羅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悅，她神情有些淒涼，搖著頭說：“我要去天津了，那裡離我的老家很近。”我愣住了，羅裙問我：“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我低下頭，離開意味著要放棄上海的一切。見我沒有反應，羅裙說：“我要嫁給石橋，他答應我，在天津為我奮鬥出一套房子。”

我給石橋打了一個電話：“你真的要在天津給她買房子嗎？聽說那裡的房子也不便宜，你得奮鬥好多年吧。”石橋沉默了好一會，說：“誰讓我真的愛她呢。”

羅裙當初願意跟著我去天涯海角流浪，可是她卻跟石橋要房子。是不是，在沒有愛情的男女之間，人總是那麼現實？但我明白，我從此失去了羅裙，我也明白，愛，有時是在一邊找尋中，一邊丟失的。

母親打電話囑咐我，既然已經有了房子，就找個條件好點的本地姑娘。我嘆息，那時候為了守護愛情，我想在異鄉有個房子，可當幻想變成了現實，到頭來卻囚禁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