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在《半生緣》裡說:“人到中年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為他一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為什麼會覺得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呢?
以前不曾有深刻的理解,年輕時候豪情萬丈,覺得自己有大把的時光可以浪費,身邊有大把的朋友陪著我夜夜笙歌,工作收入都是很不錯,生活完全沒有壓力,直到人到中年,父母離去,妻子癌症先走一步,留下未成年還很稚嫩的兒子以及人到中年的我,突然發現,天塌了................至此,我信了那句話:人到中年不如狗!
在苦累交織的生活下,每個人都是劫後餘生。70後的我,前半生可謂是順風順水,父母公務員退休,自己是一家公司高管,年收入也是六位數,車子,房子,兒子都俱全,妻子非常溫柔,善良勤快,脾氣溫順,視我為崇拜偶像,我待妻子溫柔如水,妻賢子孝,一家人和和美美,幸福指數超高!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切的變化在進入40歲之後,先是父親車禍去世,沒過幾年,母親半夜心梗發作,送到醫院已經不能說話,哥哥姐姐幾人守在病床,母親一直在頑強地堅持,哥哥姐姐都知道,她在等我這個最小的兒子回來,此時我人在福建,在趕回的動車上,接到電話,母親終於沒能等到我回去,撒手人寰......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淚如雨下,全然不顧車廂還有人,就這樣一直流淚到下車,趕到殯儀館,迎面而來的是我的妻子,我抱著我的妻子,說了一句話:以後,我沒有媽媽了!嚎啕大哭,妻子緊緊抱著我,一邊流淚,一邊安慰我.........辦理完母親後事,整個人心都是空的,妻子陪在我的身邊,盡心盡力地照顧我,撫慰我的心靈,慢慢走出來,重新返回工作崗位,可是好景不長,母親離開不到一年,妻子早晨爬山的時候,突然鼻孔出血,到醫院一檢查,醫生懷疑是肺癌,獲知資訊的我趕緊回家帶去省城檢查,確診為肺癌三期,已是晚期,趕緊住院,動手術,然後是每個月的化療,看著妻子頭髮一把一把地掉,卻還強顏歡笑地安慰我,心如刀絞,那幾年為了治療她得病,什麼方案都想了,聽說哪裡可以治療,不需一切代價,房子,車子也賣了,但是無濟於事。最終肺癌轉移到頭部,肝部,經常痛得說不出話來,妻子還是忍住巨大的痛楚安慰我,在最後的日子裡,經常需要注射杜冷丁才能緩解疼痛.......為了維持妻子的治療費用,我一邊上班,一邊請岳母照顧她,每次一接到病危的通知又趕回家。那段日子,我忍受著巨大的痛楚,壓力,白天工作,晚上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著,經常無意識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下來,還要假裝很開心的和妻子影片,說一些開心的事!成年人的世界真的沒有容易二字!這一刻,心有慼慼!
經過了三年的治療或者折磨,妻子在一個凌晨終於堅持不下去了,臨終前,妻子已經說不出話,眼睛睜得大大的,家人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對著她說:老婆,等我回來!妻子用盡全力地喊了聲:老公.....就再也沒有聲音了,但是眼睛一直不肯閉上,電話放在她的耳邊,我告訴她說:等我,老公馬上回去!聽到這句話,妻子的眼睛才閉上了........當我用盡一切辦法回到家裡,又一次在殯儀館,這次迎接我的不再是我的妻,而是我年幼的兒子,我抱著我的兒子,兒子哭著對我說:“媽媽走了,我沒有媽媽了......”心力交瘁的我再也忍不住,昏倒在殯儀館!
當我醒來的時候,望著妻子因為病痛的折磨人瘦得不成樣子,眼淚止不住,卻哭不出聲,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這輩子,我人生最重要的三個人,父母,妻子,離開我的時候,我都不能在身邊送終!是我一輩子都難以忘卻的痛和遺憾!現在,當我敲下這些話的時候,我是流著淚的!
妻子走後,按照她臨終的三個願望:照顧她的父母,照顧好兒子,照顧好自己!我一直努力地做好,從來不曾懈怠,不敢停下來!生活漸漸有了好轉。在妻子離開後的三年,經人介紹認識了一個女人,感覺都很不錯,一直都在做生意,後來極力遊說我來到廣東三個人投資了接近七百萬做了一個莊園,內有音樂餐廳,酒吧,娛樂設施,好景不長,國家狠剎吃喝風,加之她為人非常強勢,所有的管理都是她牢牢地把握,其他人根本插不上手,最終逼得我離開莊園,出去上班,因為政策的原因加之她管理不善,不到兩年,七百萬虧的一分不剩,還欠下了上百萬的債!最終落得:分手了,欠債了,散場了.......人財兩空。哈哈
這幾年,一邊上班,一邊還債,兒子已經讀大學了,每個月要給生活費,所幸兒子很懂事,在學校學習很努力,每次考試都是優秀,還當選了班幹部,甚至成為入黨積極分子!也算是老天給我一個最好的安慰。
如今支撐著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兒子,還有我愛妻年邁的父母,每個月給他們打點錢,回到家帶著兒子大包小包地去看望他們,經常電話給他們,我對岳父岳母說過,雖然你們的女兒走了,但我還是你們的女婿,也可以把我當做兒子,我一定會贍養你們到老(妻子有一個弟弟,但是年輕的時候被人打了導致有精神疾病)。當然,還有欠下的債一定要還了!
人到中年,從來都不是為自己而活,無數次,一個人躺在出租屋裡,半夜醒來,枕邊都溼了, 無聲哭泣,多少次在無人角落吞聲哽咽,在日復一日被生活的雞零狗碎折磨。早晨鬧鐘響起,仍然要讓自己打起精神,努力工作.漫漫人生路,走好自己路!有時候在想,等兒子結婚了,二老走了,債還了,我就可以休息了,就了無牽掛了,在父母,妻子旁邊,找一塊地,結廬而居,了此殘生,也算無憾了!再也不想卑微的活著,空虛的活著!再也不想像一條狗一樣的活著!不,人到中年不如狗!
好累啊!一睜眼,周圍全是依靠自己的人,卻沒有自己可以依靠的寬厚後背,壯實肩膀。而我覺得即使年過了半百,仍然是這一種情況,有時候感覺自己既沒有資格,也沒有地方,能夠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願來生,再也沒有來生!這世界,我來過一次,夠了,不想再來,不想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