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第一次接見的情形依然歷歷在目,常常清晰地浮現在腦海。它已成為我人生路上的動力,時時鞭策著我、鼓勵著我……
那是我剛剛入監不久的一個星期一,因為前幾天剛打完親情電話,知道父母今天要來看我,所以早早便起來了。我仔細洗漱了一番,從頭到腳收拾得整整齊齊,我想讓父母看到一個精精神神的我,免得再增加不必要的擔心。
那天接見的人很多,辦公室的電話一次次響起,我的心也在一次次希望和失望中起起落落。時間慢慢過去了,我開始有些坐立不安,既盼著父母快點到,卻又擔心不常出門的他們在路上出什麼意外。
終於,10點左右,警官喊了我的名字,我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緊隨著警官走向接見室。
剛走進接見室,隔著窗玻璃,我一眼便看見了坐在牆角的父親和母親。他們都是極為普普通通的老人,拘謹而安靜地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父親左手攥著母親的手,右手拿著那杆常年不離身的旱菸袋。老兩口相互依偎著,等著能夠看一眼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我心裡一酸,強忍住眼淚,直到警官辦好手續,才隔著玻璃喊了一聲,然後指指玻璃窗下的電話機。
父親先拿起電話機,卻說不出什麼話來。隔著玻璃窗,我才發現70多歲的老父親頭上已是銀髮滿天,原來胖胖的身體也瘦了好一大圈。
不善言談的父親嘴角蠕動了幾下,像是把想好的話又咽了回去,好一會兒才小聲說:“什麼也別說了,只要你有所改變,還是我們的好兒子。”站在旁邊的母親急不可待地從父親手裡搶過電話,囑咐了許多。
看著他們的面容,我的心如刀絞一般,淚水不住地在眼窩裡打轉。我努力地忍著不讓淚水模糊視線,仔細地聽著母親的話,我要把這些話都記到心裡。
30分鐘的接見時間實在太短了,當警官通知我們時間到了時,父親從母親手裡一把搶過電話,一字一字地說了句讓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話:“好好活著,我和你媽等著你回來。你回來了,咱們這個家才算是一個完整的家,可千萬別讓我們失望啊!”
說完,父親放下電話,挽著母親的手一步一回頭地走出了接見室。看著老兩口的背影,拎著他們給我買的日用品,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流下來。
為了我的成長,父母省吃儉用,父親連抽一包十元的香菸的錢都捨不得買,抽的都是旱菸,母親更是捨不得穿、捨不得吃。他們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可我卻走到今天這一步,真是愧對他們的養育之恩!
回來的路上,耳邊一直迴響著父親最後的那句話。我知道,那既是老人的期盼,也是對我的激勵。我唯有以此警醒自己,堅持不懈地努力下去,積極改造,早日回到父母身邊,儘自己的孝心與責任。
那晚,輾轉難眠的我寫了一首小詩,以紀念這第一次接見:
一時迷惑入高牆,悔恨無知太輕狂;
親情話語千鈞重,陰霾心緒見陽光。
而今立志從頭越,告別昨日再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