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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回家,忍不住想在這生我養我的小小村莊轉悠轉悠。

人們生活條件提高了,村中心的大街上早早就紅堂堂的一大片,有賣對聯的,有賣窗花的,有賣紅燈籠的;也有賣紅羊絨大衣和紅襯衣的,還有賣小孩老人們穿的各種紅花棉鞋的,等等,溢滿了“年來了”的景象。

空氣中也飄散著“年”的味道,村東頭誰家煮豬頭了,濃濃的大料,茴香味瀰漫半邊天空……村西頭誰家在院子裡油炸散子,油煙滿大街串……

這些都在提醒我,要過年了,可怕的年齡又要增加了。

我雖不擔心我長大,可我特別擔心父母以及爺爺奶奶的年齡變大。

每當我聽到他們說耳朵不行了,牙齒不行了,我就害怕。聽到他們說村子裡的誰誰誰病的厲害,沒幾天了,我就更害怕。

唉!人啊,長大了就行了,就不要長了,為什麼要老呢?而且好像越長大,身邊的親人老的就越快。漫步在古老的故鄉的大街上,我忽然不想讓人類進步了,只想讓整個村莊永遠保持現在的模樣,靜止在現在這麼靜謐安詳的氛圍中。

我利用放假在家無所事事的輕鬆時光,滿大街的信步溜達,與人點頭哈腰打著招呼,雲裡霧裡,東看西看,看家鄉父老的精神面貌,看整個村莊的改造和變化,大部分的人家,家門口都停著小汽車,黑的,紅的,白的,蘭的……牌子不硬,作用一樣,都是代步工具,大部分都還是二手貨,但擁有它,也是村莊變化的一大特色。人人感嘆:當年鼠目寸光,造房子時街門樓蓋小了,汽車進不了院,只能停在外面了。

我笑笑:這樣才氣派啊!否則,誰知道咱有呢?

大家都跟著笑,心裡溢滿的幸福,堆積在臉上的皺紋裡。

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離我家有點遠的一個老屋子前,這是村裡的劉四奶奶家,她孤獨的坐在大門外一側的一塊大石頭上,不住的看向回村人必經的大路口。

誰都知道,她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看了,她是幾乎天天看,年年看,想看到她的兒子或女兒回來,可是,什麼也看不到,年年如此,年年看。

劉四奶奶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政策,大兒子儘管當年學習底子差,但在同齡人中也是佼佼者,他考上了我們本地的一箇中專學校,簡稱“煤專”,唸的是煤炭管理專業,畢業後,先是分配到本縣煤管局上班了,掙的是死工資,雖然已經很令村裡人羨慕了,有鐵飯碗,能輕鬆養家餬口,奔小康,不幾年就可以在市區買房,買車,等等,但是他本人的野心比村裡人的認識大,他們能看到的根本滿足不了他的快速致富野心,於是,他利用工作之便,到各個煤礦檢查時,留心每個礦的人力物力,發展前景。

當政策允許,有機會時,他承包了一個他熟悉的“有後勁”的基層煤礦,打通關卡,大力發展,很快,以“億”論出入,幹了幾年,適可而止,收手退出,全家移民,定居美國。

在他這個“龍頭老大”的帶動下,弟妹都在他的礦上任職,可以說,那幾年,他承包的那個煤礦,就是他們全家兄妹的私人煤礦,人人都分一杯羹,並且陸續出外。他的二弟全家定居加拿大,三弟和小妹全家定居新加坡,大妹子全家定居韓國。

五個家庭不知在外面生活的怎麼樣,可劉四奶奶在家鄉是一個標準的“空巢老人”,她可能不缺錢,可她卻無依無靠,早幾年,她還年輕些,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和人們爽朗的說笑著,顯擺著,自豪著,可現在,滿頭白髮,白內障,顫顫巍巍,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坐在大門口,向村口眺望。

早些年,村裡只有東西兩個自來水井,雖然比起過去全村人在一口土井排隊挑水方便多了,但吃水還是得家裡有人到自來水井挑回去才成,劉四奶奶就有點困難,經常是,誰看見劉四奶奶用鋁鍋端水,或者是就在自來水跟前洗衣服,誰就主動幫她挑幾擔水。再後來,村裡為每戶人家把自來水直接引進水缸邊了,劉四奶奶才解決了大困難,可以自由用水了,她高興的合不攏嘴了。

可是,也許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也許是思念孩子們的孤獨憂傷,她的眼睛看什麼都不太清楚了,幹活也不利索了,不知她的做飯洗碗是什麼程度,但是,每當人們走近她,就能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可見,洗衣服洗澡都成問題了。

關鍵是兒女的關心只停留在遠距離的問候上,老人又報喜不報憂,有困難也不說,他們的印象中也只記得老人年輕能幹的樣子,全然不知道老人早已不是當年的老人了。

人們都勸劉四奶奶僱個保姆吧,可思想守舊的老人固執的認為自己不癱不病的,怎麼能當地主婆呢?那樣的享受會遭天譴的!所以,她始終還是一個人生活,始終還是認為自己是一個能動能自理的人。

她坐在自家的大門口,看向回村的必經之路的路口,她早已看不清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就連我站在她的面前,她都看不清楚我是誰,她僅僅是憑著多年的習慣,憑著那股子思念、盼望的固執勁看著,看著……

我把她摻進她的屋裡,一邊和她說話聊天,一邊幫她收拾屋子,她的大炕上,除了中間一塊她日常坐躺的地方還能看見地板革上的花樣圖案,其他地方都是厚厚的灰塵,灶臺上有煤灰,有油膩,也有灑落的麵粉……

我先開啟洗衣機,洗她的床單被罩,洗她替下的衣服,洗衣機工作著,我就動手幫她把鍋碗瓢盆都洗乾淨。最後把她的大炕也洗乾淨,我知道她看不清楚家的變化,但是她耳朵不聾,有人和她談東說西,她也很高興,嗅覺也靈,能聞到家裡清爽的香味,她不停地說著:“這才像個家,有孩子的家裡才是家啊。”這是一個多年空巢多年獨處的老人內心真實的期盼。

我也藉機督促她,僱個保姆吧,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有個人照顧,又能說說話,家裡家外,不孤獨才有家的樣子。

她有點猶豫,我開導她:兒女的才能本領不同,有的能守在父母身邊,就能幫忙幹活,聊天,安排一切;有的不能守在身邊,但他們能幫你有經濟實力,你可以很好的利用它,為自己解決困難問題,你過得好,他們也不用擔心,不用自責自己的不能盡孝道,遠在他鄉,他們也無後顧之憂了。

她呵呵的笑著:“那樣的話,我會不會被村裡人笑話,說我兒孫都不在跟前,自己一個孤寡老人,還僱個保姆,牛逼混混的瞎享福?”

我笑笑:“就是因為兒孫不在跟前,才要僱保姆,你越享福,別人才越羨慕你。”“別人羨慕你,你才是為兒孫臉上爭光,否則,別人還笑話你的兒女,扔下老母不管了,都自己享福去了。”“所以,你要活的風風光光,你自己享福了,也給兒女爭光了。”

她自己想了想,說:“也對,我就不止一次的聽見別人背地裡笑話我的兒女,說他們是越有本事越忘本。”

她還說與我說說話,心裡亮堂了,不用擔心別人說她是地主婆了,決定明年開春就僱個保姆,不用吃飯吃出煤渣子,也不用擔心怕按錯洗衣機,而穿騷味嚴重的衣服了。

從劉四奶奶家出來,我有點能理解:父母一輩,為什麼那麼希望子女在附近就業,附近成家了。他們不過是想在未來的日子裡,能親眼看到兒孫滿堂,喜氣洋洋。我也更深刻的理解了古人“父母在,不遠遊”的內心世界。

人生不過百,劉四奶奶還能活多久?她的多大半人生都是在孤獨中度過的,真不知,她的日日夜夜該是多麼的難熬。從她和我說話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是多麼稀罕我的存在,或許,她就想著,地上站著的,是她的孫女,給她幹活的,是她的孫女……

我給她幹活,她拿出櫃子裡乾巴巴的麵包、早已生蟲的紅棗、甚至過期的火腿、泡麵,熱心的讓我快吃,快吃……我走出她家時,她亦步亦趨的送出我老遠,老遠……嘴裡不停的吩咐著:“你不忙了,就過來我家啊!”

看著她混濁的眼神,我好害怕長大,我真的害怕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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