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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敬敬 圖/廖博

一棵梅樹的傲骨

每年進入臘月,就惦記著梅花或許要開了。

梅,自宋代以來,便成為了一種文化主流,文人借梅歌詠情懷,抒發惆悵或展示其傲骨錚錚,亦有以“梅”來表自己的冰清玉潔。梅的形象就這樣有了。

一條人行、車流不息的街道,一棵梅樹被發現,首先一定是它的香味,我想。

那種香味是進入記憶中便長駐下來的香味,就像此時,伏案寫字無花,仍能嗅見那鵝黃色的清香,枝幹生髮向上,清風迎面,也帶動著千萬朵花骨兒搖動。想象一下,碧潔如洗的天空裡,飄著細碎、溫柔的雲,若有事,若無事,雲下有同樣潔白的梅,攪得內心癢酥酥的。

我很早就開始惦念著那棵梅樹了,一棵老樹,樹幹蒼老,姿態佝僂,它的身體裡刻滿了歲月的痕跡。

江南的冬風,潮溼,冷冽,只需要一個多禮拜的時間,滿樹花骨朵兒就像炸開了一般,“嘭嘭”地盛開了,梅開即一年,一年很快,就是花開的瞬間。

想起第一次看到這棵梅樹的感動,枝幹吐蕊,傲梅勝春,只一眼,就懂了,就愛了,那是一個初入職場,目光裡滿是迷茫的女孩的熱愛。

陽光好的時候,我就會去看它,帶的一本書也是沒有心思看的,我在樹下發呆、想象,或是踱步,短時間內它們沒有什麼變化,但我,我還是想看它們,想象著身體裡的血流隨著梅香浮動。

夜晚裡,城市的燈火亮了,我不確定城市的熱鬧與繁華能否安慰到我,但我知道,這一棵小小的、耀眼的生命讓我相信溫暖與善意的無時無刻的存在。

歲月匆匆,城市的花從未斷過,杏花開後,桃花開,海棠花剛落,滿塘的荷花就要開了,一季一季,一城一城地花開花落。

今天,寒冬裡的雨溼潤、冰冷,我再一次地來了,來到一棵梅樹身邊,以一個老朋友的名義。亭臺裡打坐的老人依然在,他對我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出與世無爭的平和,我懂了,好的生活狀態就該如此,平和、溫柔、又裝滿著對一些的熱愛。

一座城市,能給我留下的記憶不多,卻常常閃現一個畫面,一個白色身影,混同白梅,她在樹下徘徊,而這幅畫也在我的腦海裡徘徊。想著想著,天地間皆為白茫茫一片。

年,味

臨近春節,我就開始想家了,夢也開始多了起來,有時候是熟悉的身影,有時候是早已不在人世的身影,真是神奇,夢裡他們的音容笑貌清晰而持久,好像時光停駐,生命得以永恆。

本來,對於春節不回家,我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而親朋間的聯絡,第一句便問:“什麼時候回家?”語氣裡我也聽得出來,他們每個人都是期待相見的,我的心那一刻便有些疼了。

九旬的奶奶,更是要固執地站在路口或門前,一眼又一眼地盼望,那一眼,便是兒孫聚滿堂的歡樂,“年”的某種情結融入進去,家就近了。

街道邊,小學生,中學生匆匆忙忙的背影少了,侄女也興奮地傳達了她放寒假的訊息,過了臘八就是年,她一定如孩時的我們一樣,準備接受著新春的洗禮。

小時候,常去外婆家過寒假,灰色木門開啟,從院子裡走出來,沿著細細的土路向東走,經過一個石墩橋,再經過幾家土磚房子,便到一個小賣部了。小賣部不大,低矮土坯房,木門上,陳年的對聯褪色泛白,兩位七旬的老人,在這裡度過了他們的一生。

那時,外婆給的錢不多,三毛五毛的給,但剝一顆一毛錢一個的香蕉糖含進口裡,一個孩子對“年”的所有美好幻想就都實現了。小時候,很饞泡麵,那時候的夢想不是成為科學家,音樂家,而是想開一個小賣鋪,專賣泡麵。

外婆怕我們食多了而不吃飯,便把泡麵鎖在了櫃子裡,我仍記得偷她鑰匙時的膽戰心驚以及激動萬分。“偷”出的泡麵躲到很遠的地方吃,一個寒假,所剩無幾,或許外婆已經知道,只是從未點破我們,我只記得,之後再去外婆家,櫃子再也不上鎖了。

進入臘月,我便開始惦記著買新衣了,雖然我一直被認為是“不講究吃穿”的人,但臨近年,穿新衣的情結根深蒂固。或許從小便被灌輸“新年新氣象”的思想,而現在倒真的希望日日新,月月新。

十二歲那年,母親給我買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條牛仔褲,我一直將它整齊地放在我的床頭,睡前醒來摸一摸,像是我的生命。我一直等啊等啊,終於盼來了除夕,我迫不及待地穿上它,我到現在還記得我那時的驕傲,我小心翼翼行走,生怕有泥土浸染。

一群夥伴燃放著炮竹,我也湊著熱鬧,不知是誰調皮,將一串鞭炮扔向我,我既興奮又閃躲,鞭炮還是在我的腳旁“開花”。不出所料,我的新褲子燒到了,為此,那一晚除夕夜,我坐在院子裡哭了很久。

而如今,新衣已不少,卻再也沒有了那年的興奮。就在前幾日,當我嚷著要為母親父親買新衣時,母親只是一句:“經常有新衣可穿了,已經沒什麼稀奇了。”

我忽然間沉默,母親彷彿失去了什麼,故鄉如此,她一定在某個時候與我一樣,悵然若失吧。

儀式,應該有一種神的能量,比如,我每次進寺廟,便會被一種力量震懾,平日裡瘋瘋癲癲的朋友也會變得神態凝重,跪在佛前,雙手合十私語。

前幾日,我從一家古玩店路過,古玩店的正堂供奉著佛像,神情莊嚴、柔和,只是一眼,我便雙手合十,內心默唸安好安好。後來想想,我不信佛,亦不從道,這大概就是“有神明”的威力,所以,我明白了,每年除夕,父親會跪拜灶神、菩薩。

母親又開始在耳邊反覆強調:“過年你都三十週歲了啊。”“還有十個月我才三十。”我與母親爭辯。

臨近春節,大人們就開始在年歲上斤斤計較起來,很奇妙,即便只有一天的差距,也還是很享受上一歲的活力。就像我的奶奶,她偶然間說她永遠九十歲,我想,九十歲對她而言是最好的年紀。

近些時日,感冒,乏力,腰痛,胃痛,接二連三,認識到身體健康是多麼大的福氣,這份感受很明顯,與身體康健時截然不同。於是,忽然間很能理解醫院裡生了病的人大多愁眉苦臉的原因,身體的疼能讓人記一時,而身體的疼牽發至心靈的疼,能記一輩子。

有朋友對我說:“你已經很久沒寫文字了啊。”我啞然,又暗自笑。

當失去對環境的敏銳度,或是慾望、目的過於強烈時,我寧願不寫。文字本身是為了撫慰人,使人頓悟,或者替代心底的另一個自己發聲,對自己內心無益時,不如沉默。

而我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來慢慢調整自己,所以,新年即將來了,我也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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