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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還是小村小莊的時候,打鐵的聲音就不斷響起。打鐵的人分散村莊裡,打鐵的聲響此起彼伏,伴著炊煙裊裊和暮色蒼茫,彷彿定格的是一張張意境深遠的油畫。我那時候尚不清楚,在小小的莊子裡,還有多少可能我並不熟悉的打鐵村民。

這當然是一句孩子式的玩笑話,實際上,對於村子裡善於打鐵的人,我不知道很正常,他們的故事和經歷比我的年齡還要長一大截。他們是堅毅的生命和生活,他們看待我的孩子氣,永遠是稚嫩一片,而我永遠也參不透他們深厚又內斂的品性。似乎,他們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彷彿不存在於莊子裡。

打鐵的活兒,是一個悠遠的存在,老輩人常說,“人生有三苦,撐船打鐵賣豆腐”,對於打鐵箇中苦悶苦惱苦力是形象的概括。反正撐船和賣豆腐的人都是外向的,聽著人與眾不同的吶喊之聲就能看到經歷到,普通人多半也能與之產生交集。只有打鐵的人,似乎天生就是沉默的秉性,圍坐在火爐邊,在金屬打擊之聲裡沉默,即便有聲音也很孱弱。空氣裡是各種火燒的聲音和味道,漆黑的柴房,深邃又厚重。

打鐵對於普通人來說是體力活兒,有因為打鐵變得柔弱的,也有因為打鐵變得結實,共同點是都因為打鐵變得嗓門奇大,變得和撐船賣豆腐的人一樣樂得吆喝。打鐵的人默不作聲一心敲錘子,叮叮噹噹地響個不停,主顧好奇問一句東西進度,打鐵的人沒有迴應;再問,打鐵的人偶然示意到,只好大聲吆喝,而手中的活還不落下,顯得有節奏和有順序。

打鐵人的年齡裡,壯漢居多,也有年齡更大的。早先老家聽母親和父親討論過,她說父親六十歲以後也要在家裝一間打鐵的鋪子來,做以後的營生之用。我對打鐵嗤之以鼻,甚至覺得都是老人幹得無聊行當,而父親那時還很年輕,做這樣的打算,當然過早。可母親並不這樣認為,她的意思是,糟老頭的日子裡,不幹打鐵,就沒有其他手藝可供操作了。我當然聽得懂母親的潛臺詞,她認為,即便老了也要做一些活兒來養活自己,她的思維裡,當真從不想將自身當做兒女們的累贅。

所以我一直認為的打鐵場景是,糟老頭掄著錘子,敲打的並不快速,卻很沉穩,打鐵本就不是靠速度來取質量,打鐵靠的正是沉穩。也真是因為這個原因,老家但凡上了年紀的長者無一不是會一兩手打鐵的技能。長者們也有孩童年代,他們的打鐵技能,何嘗不是由孩童時代的耳濡目染形成的呢?

捶打和煅燒是打鐵裡最重要的兩個流程。捶打的速度和力度,反覆使之,看著有力度,實際更有作用。捶打的動作充滿力量,也是積蓄力量,落錘和換面,敲打的能量逐漸消隱,然後換到煅燒。煅燒有意思,燒得鐵塊透紅,鉗子夾好再淬火,煙霧繚繞裡,一件件物件開始改變形態,開始精益求精,變成有用的一塊塊鐵。

我小時候認識的打鐵人少,只在老缸子的自家爐灶旁看他打鐵過。老缸子比我年長一點,他喜歡打鐵,做一些很有趣的小玩意,他的打鐵技術完全是跟隨爺爺學來,學得不全也能出師,當真是天才一般的少年。老缸子打鐵和他爺爺打鐵給我的感受完全不同,那些年叮叮噹噹的聲音,有時候聽著悅耳,有時候我十分惱人,但還是很有趣。

打鐵的人很少去追問人生的意義,似乎反覆地捶打和燒鍛這個過程就充滿哲學思考,但實際上他們並不去仔細揣摩,打鐵就是打鐵,純粹體力活兒。即便沒有意義,也有堅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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