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賈琳琳
01
晚上,我又做那個詭異的夢,夢中,老公鄭鈞的亡妻葛晴站在床邊,幽幽地對我說:“我的傢什麼都沒變,包括鄭鈞對我的愛,連你都跟我一個樣了”,夢中已成為鬼的葛晴朝我伸出手……
我驚叫一聲,在沉沉的黑夜醒來,枕邊,熟睡的鄭鈞的呼吸均勻。
我已經做了很多次類似的恐怖的夢。
我把鄭鈞搖醒說:“我夢見葛晴了,她就站在我們的床邊。”
鄭鈞不相信的看著我,繼而神色悲愴說:“我怎麼沒夢見她?其實我希望……”他沒再說下去。
我低聲咆哮道:“其實你希望每晚都夢到她是吧?你根本就不愛我,你一直愛的都是葛晴,我只是葛晴的替代品是吧?”
鄭鈞嘟囔:“天天跟一個逝去的人計較,有病!”他繼續倒頭睡去。
我卻疲累交加,睡意頓無,我承認我有病了,天天跟一個亡故的女人爭風吃醋,或者有病的人是鄭鈞。因為他對亡妻的愛,嚴重干擾了我們正常的生活,甚至把我打造成他亡妻的模樣,導致了我現在的這種狀況。
我覺得我要再不離開這個家,不離開鄭鈞,我會瘋的。
02
兩年前,我嫁給了重情重義的好男人鄭鈞,以為就此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沒想到,正是鄭鈞的重情重義,讓我們的婚姻亮起了紅燈。
說起來可笑又可怕,我婚姻裡的最大殺手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人,鄭鈞的亡妻。
跟鄭鈞第一次見面時,他看我的目光有點熱切,我以為那是一見鍾情,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
原來竟是我自作多情,後來知道我長得很像他的亡妻葛晴。我為此有點震驚,鄭鈞解釋說,他喜歡這種型別的。
我瞭解一些他和葛晴的事情,兩人婚後感情一直很好,婚後第二年,葛晴出了車禍,撒手人寰,鄭鈞一直陷在對亡妻的思念中,四年沒走出來。直到遇見我。
鄭鈞的條件不錯,人長得清秀儒雅,是一家大公司的副總,沒有什麼不良嗜好。除了是二婚外,挑不出其他缺點。
我感覺鄭鈞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對他的印象很好。
我們在親友的祝福中結了婚。誰曾想,從此以後,我便活在亡人葛晴的陰影裡,噩夢正式開始了。
我和鄭鈞住的房子,是他和葛晴之前住的,我們結婚時,還是保持原樣,包括葛晴喜歡的飾品都還在,床也還是鄭鈞跟葛晴睡過的。
我心裡彆扭,總想把家裡葛晴留下的氣息抹去,曾要求重新裝修房子,換床、扔掉葛晴喜歡的飾品。
鄭鈞卻執意不肯。說是太麻煩、太浪費,還說我太小家子氣。他本就是有點固執的人,在對待這個問題上,更固執。
我不想被他看得小肚雞腸,不得不作罷。
我是很隨意的人,喜歡到處放東西。有時候在家裡連被子也不疊,很少把家收拾的一塵不染,在鄭鈞眼中,這是無法容忍的惡習。
婚後第二天,鄭鈞就提到了這個問題,他沒直接批評我,卻說:“葛晴從來不會讓家裡這種亂糟糟的樣子,她打理的家一直都是一塵不染的樣子,所有的東西都在他們應該在的位置……”
他拿我跟他的亡妻比,我氣不過懟他:“有本事你讓葛晴出來繼續打理這個家”
他不跟我爭吵,只是淡淡地說:“女人的美好在於溫柔,家的美好也在於整潔。”
我賭氣不幹,鄭鈞就一個人幹,直到把家裡收拾的一塵不染,才肯休息。
最後我妥協,當時我在家備孕,也沒什麼事情,也想做個他眼中的好妻子,於是改變了種種以前的‘惡習’,天天擦桌子拖地,把家裡所有東西都歸門別類,打理的井井有條。
鄭鈞終於滿意地笑了。
我舒了一口氣,但不知道,從我妥協的那一刻起,鄭鈞加大了改造我的計劃。
03
我喜歡買衣服,沒計劃的亂買,很少看牌子、價格,只要自己喜歡的款式就買,鄭鈞鄭重的給我提出建議。
他要我買貴的,少買,並極力推薦我買咖啡色,我討厭咖啡色,況且我的膚色不是很白,穿咖啡色,顯得我臉色更難看。但為了夫唱婦隨,我彆彆扭扭地穿著他喜歡顏色的衣服,
做頭髮時,我喜歡燙髮,染髮,他又阻止我,他說他喜歡黑長直。我異常敏感地想到葛晴生前的髮型就是黑長直。我沒有多討厭黑長直,但是一想到這些,心裡就彆扭。故意把頭髮剪成短髮,燙成波浪卷,染成黃色。
鄭鈞為此幾天不理我,說我‘奇醜’。
年會上,因為需要帶家屬,他為此為我準備了一個假髮,黑長直的,我告訴他,我不會帶著假髮參加他公司的年會的。
他說:“那樣的話,你別去了”,之後我們誰也不理誰,但我看出他一直情緒低落,年會那天最後一刻,我還是戴上黑長直的假髮跟他一起參加了年會。
雖然順了他的意願,但我一直很彆扭。鄭鈞卻因為我的順從,特意送了我一個大禮--價格不菲的項鍊。
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我既然愛鄭鈞,就想變成他喜歡的模樣,於是留了黑長直。
鄭鈞對我越來越溫柔,我也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樣。滿懷希望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但是詭異的事情漸漸凸顯了。
一次跟鄭鈞回婆家吃飯,婆婆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到我碗裡,說:“葛晴,嚐嚐,你喜歡的。”
看我驚愕的模樣,婆婆尷尬地說:“抱歉,叫葛晴
叫習慣了”然後她又說了一句不完整的話:“一看到你,我就想起……”。
我知道婆婆沒說出口的那兩個字是葛晴。
還有一次,鄭鈞的一個同事到我家,我開門,那同事啊地叫了一聲,然後在我震驚的目光中,回過神來說;“我以為遇到鬼了呢,你和葛晴實在是太像了,長相、髮型、連服飾都差不多”
當時我的崩潰無法用語言形容。我意識到刻意的順從鄭鈞的喜好,讓我面目皆非了。
鄭鈞愛的是我,還是把我當成葛晴來彌補他當年失愛的遺憾?
從此以後,我心裡便有了‘鬼’。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經常不由自主地觀察家裡葛晴的‘遺物’,越看越覺得詭異,我甚至好像感受到了葛晴的氣息,用她的梳妝檯,想象著她對鏡梳妝的模樣,睡在她和鄭鈞以前睡過的床上,想象著她和鄭鈞的恩愛的情景,不僅毛骨悚然。
我開始失眠。經常做夢,有很多次竟然夢到葛晴,夢見她在這個家裡做家務,儼然家裡的女主人。然後我在夢中嚇得大喊:“鬼啊”。
沉沉的黑夜,我睜著眼一直到天亮,心累得要死。
窗外是灰白的天空。
鄭鈞睡醒後,看我呆呆的看著他,嚇了一跳。
我對他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如果你早晨醒來,發現你身邊的人不是我賈琳琳,而是葛晴,你會怎麼樣?”
鄭鈞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我說:“琳琳,你病了嗎,怎麼天天胡思亂想?”
我有點歇斯底里地說:“不是我病了就是你病了,或者我們倆都病了,是葛晴讓我們都不正常了,你愛的不是我賈琳琳,你自始至終愛的都是葛晴,你寧可愛一個鬼,也不願意愛我。”
“不許你這樣說葛晴的壞話”,鄭鈞丟下這句話,去洗漱。
我在幾分鐘的時間裡,做了個決定。
04
鄭鈞前腳去上班,我把不喜歡的咖啡色衣服全扔到了垃圾桶裡。把葛晴喜歡的小飾品都裝進箱子,放到儲物間,又去買了一張新床,換了舊床,然後去了理髮店,把頭髮剪了,又燙又染。
鄭鈞晚上回來,面對有點陌生的家和有點陌生的我,眼裡掠過一種我捉摸不透的神情。我感覺到他憤怒又悲哀的眼神,但是,我選擇不再跟他對視。
我沒等他說話,就說:“如果你不喜歡現在的家,和現在的我,我們明天去離婚。我不是某個人的替代品,你也不能總活在回憶裡。”
我回了孃家,給鄭鈞考慮期,自己也反思。
幾天後,鄭鈞找到我,他憔悴了很多,他聲音有點嘶啞地跟我說:“琳琳,我已經失去了葛晴,不能再失去你!”
我哭了,分開的那幾天,我才感到我是真心愛鄭鈞的,想了無數個跟他離婚的場景,每想一次,心會疼一次。
那天,我們去了咖啡廳,鄭重的長談了一次……
鄭鈞說起葛晴的死,是他永遠的痛和愧疚。
那天他倆去葛晴孃家吃飯,待到很晚,因為下著雪,路上滑,葛晴想第二天一早再走,他執意當晚走,沒想到在路上出了事故……
我們從咖啡廳出來的時候下了小雪,鄭鈞看著天空說不知道天上的葛晴會不會原諒自己。
我抱了抱他的肩膀說:“她會原諒你的,因為她愛你,所以不想你活得這麼沉重。”
葛晴的祭日,我跟鄭鈞一塊去了墓園
葛晴的墓碑前,我看著碑上笑容甜美的她,覺得自己有點自私,在我的夢裡,她的形象是陰森、可怖的,但其實,她一直很無辜。
鄭鈞在葛晴的墓前待了很久,說了好多話,我也跟‘葛晴’說了一些話。
我說的是:“請原諒,我曾經妒忌過你,黑化過你,把你當做了我的情敵,今後,我會跟鄭鈞好好的,我會做他的好妻子,代替你來愛他,我知道這也是你的願望……”
我們離開的時候,起了風,鄭鈞脫下他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我想即使葛晴在天上的靈魂看到,也是欣慰的。
我跟鄭鈞的感情日愈濃烈。
好久不去儲物間,那次去看,發現葛晴的東西都不見了,那張價值不菲的床,也不見了。
我生日那天,鄭鈞送給我一部新手機,還寫給我一句話:“親愛的老婆琳,今後餘生,我會不遺餘力地愛你和寶寶。”
我摸著自己八個多月的孕肚,笑著笑著就流淚了。
人生啊,沒有過不去的坎,只要我們開啟心結,朝著陽光一直向前走。
END
講述:賈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