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加班到深夜的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家門時,聞到空氣中瀰漫著的惡臭氣味,幾欲暈厥。當再看到沙發旁那灘黃色的液體,我終於忍不住衝進臥室,掄起提包砸過去。
秦峰被我砸醒,他一邊捂著腦袋一邊求饒:“老婆,我錯了,我再也不喝了。”
看他那又賤又慫的樣子,我不禁癱坐在地嚎啕大哭。
我的婚姻就是一場悲劇。
2018年,我媽的高中同學張芳幫我弟找到了工作。我爸媽感激不已,在市裡高檔酒店宴請張芳一家。
那是我第一次見張芳的兒子秦峰,我倆談得挺開心。
幾天後,我媽告訴我,秦峰對我一見鍾情,想和我處物件。
我媽極力攛掇我同意,說你弟的工作可是人家幫忙找的,咱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
再說,婚姻就那麼回事,什麼感情不感情的,湊合湊合就是一輩子。張芳家有個小公司,早晚是秦峰繼承,你嫁過去肯定吃香喝辣。
在雙方父母的撮合下,我倆確立了男女朋友關係。
元旦時,秦家突然提出結婚。說是算命先生算了一卦,秦峰必須元旦結婚,否則會有血光之災。
那時,我和秦峰相處僅兩個月,壓根就沒有做好結婚的準備。可雙方家庭的壓力都齊齊向我湧來,我只能同意。
婚後,我依然在教育培訓機構做老師。
2019年4月的一天上午,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秦峰的電話,說公公腦溢血住院。
趕到醫院時,公公已經撒手人寰。喪事辦完,婆婆又哭著告訴我一個驚天秘密,公公急發腦溢血是因為公司倒閉。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有人通知我?
我問婆婆為什麼不融資挽救呢,實在不行把秦峰的網咖抵押。
一旁的秦峰頹廢地說,網咖早在一個月前就盤出去了,他被朋友忽悠搞非法理財,賠了精光。
我震怒不已。
婆婆哭著說:“小美,你不會和秦峰離婚吧?我們是一家人哪。”
我苦笑著,他們隱瞞這些事時可曾想到是一家人?可眼下家庭陷入絕境,我哪裡好意思再斥責他們?
秦峰從此一蹶不振。他開始酗酒。
每次喝多了回到家,都會把家裡吐得一塌糊塗,意識不清楚的他,還隨地大小便。
醒酒後的他,總是紅著眼眶求我原諒,說他心裡多苦,只有喝醉了才能忘記家裡的變故。
他的保證書貼滿了臥室的牆,可那些保證純粹就是放屁,對他根本起不了任何約束作用。
對於他酗酒的事,婆婆也是無可奈何,她甚至給秦峰跪下了,求他振作起來,可一切都是徒勞。
家庭變故後,家裡的經濟重擔落在我一人身上。培訓班的工資寥寥,支撐這個家特別吃力。無奈之下,我只好又找了一份兼職。
我拼命為這個家努力,秦峰眼瞎,自然看得到,可他卻無動於衷,任自己沉淪頹廢。
面對我的嘮叨和斥責,秦峰起先還會諾諾應著,後來便梗著脖子反過來怒斥我,嫌我看不起他,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那晚加班,我來了例假,肚子疼痛不已,可為了掙那四十塊錢,我咬牙堅持著。當我疲憊地回到家,看到家中狼藉的樣子,壓抑許久的委屈和憤怒再也無法控制。
我提出離婚。婆婆嚇得大哭,她威脅我說如果我和秦峰離婚,她就跳樓。秦峰已經指望不上了,與其活活被餓死,還不如趁早了結。
我悲傷欲絕。難道我要把一輩子搭在秦家嗎?未來一片黑暗,那種絕望無人能懂。
我是無意中聽朋友說起獻愛心團隊的,她說自從加入後,看到那些比自己生活還困窘的人,心裡觸動很大,為能幫助他們而感到充實快樂。
內心極度寂寞的我,也想感受到那種單純的快樂。
第一次參加活動,是去一個村子給窮困學生送學習用品。山路崎嶇,因為前一夜加班沒有睡好,頭暈腿軟,我差點摔倒。關鍵時刻,一隻有力而溫暖的大手扶住了我。
回頭時,便看到大剛微笑的臉龐。
“美女,小心點,我們這活動可沒有意外險。”
我被大剛風趣幽默的話逗笑了。迎著陽光,我看見大剛的眼裡迸射著燦爛的光。
第二次活動是去養老院包餃子。
有人調侃說:“等我老了,能吃上熱騰騰的餃子就知足了。”
大剛笑著說:“等咱們老了,餃子算什麼,海參鮑魚可勁造。”
說完,他突然抬頭問我:“劉老師,我說得對吧?未來日子肯定更美好。”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未來?我根本不敢奢望。
返程時,我被安排坐大剛的車。
大剛的女兒上三年級,作文一直不好,聽說我在輔導機構教作文,虛心向我求教。
路途近半時,大剛突然笑嘻嘻地說:“劉老師,你如果有什麼煩惱不妨說出來,我這人別的本領沒有,開導人還是很有一套的。”
望著他誠懇的目光,鬼使神差的,我開始講述自己的婚姻。從閃婚到家庭的變故,到如今的一地雞毛,滿目絕望……
說到傷心處,我忍不住紅了眼眶。
大剛貼心地把紙巾遞給我。他說:“劉老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加油,多麼普通的兩個字,卻散發出無窮的力量,讓我冰冷的心倍感溫暖。
生日那天,正在上班的我收到一個快遞,是一個造型別致的銀戒指。正納悶時,大剛給我打來電話。
銀戒指竟然是他送的!他說,不敢送我貴重的禮物,怕我拒絕,這款銀戒指很便宜,還不到200塊錢,但卻是他為我特別定製的。
我在戒指的內圈裡看到兩個英文字母:GM。我的心怦怦亂跳,這兩個字母不就是“剛”和“美”的首字母嗎?
大剛深情地說:“劉小美,餘生,請讓我來疼你。”
我把戒指放在胸口,淚流滿面。
大剛多年前離異,一直未再娶。他說第一次見到我,他就知道,他一直在等待的良人出現了。當聽說了我的遭遇後,他更是萬分疼惜,發誓一定要給我幸福。
我豈能不動心?可我不能啊!我是有夫之婦,怎麼能做出對不起丈夫的事?
我果斷把戒指還了回去。
那天正上夜班,突然接到樓下鄰居的電話,說丈夫找了一群人喝酒,喝著喝著打起來了,讓我趕緊回家看看。
一進家門,我連掐死秦峰的心都有了。
用“狼藉”兩個字根本就無法形容當時的場面,碎酒瓶、碎碟子、還有菜葉到處都是。而秦峰正氣定神閒地坐在沙發角落裡繼續喝。
“你想喝死啊?”我氣不打一處來,衝過去奪過他手裡的酒杯狠狠摔向地面,秦峰見酒杯被摔,憤怒異常,一隻手用力把我一推,另一隻手去拿桌子上的酒瓶。
我哪裡能給他機會,使盡渾身力氣把酒瓶奪了過去,再次狠狠摔向地面。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我瞠目結舌。
秦峰瘋了一樣站起來,拖鞋都沒來得及穿,也不顧地上到處是玻璃碴子,嗷嗷叫著越過茶几衝了出來。
我本來以為他要打我,卻沒想到,他突然噗通一聲跪在摔碎的酒瓶前,望著地上的酒一臉心疼:“我的命根子啊,命根子啊!”
說完,他竟然俯下身子,舔起灑在地上的酒。
我又氣又急,那酒就那麼好喝嗎?再說地上到處是玻璃碴子,萬一被割傷怎麼辦,我就過去阻攔他。
秦峰突然發了飆,嫌我摔了他的酒。
“你知道這瓶酒多少錢嗎?六百多啊,你他媽一下子就給老子摔碎了。”
話音剛落,秦峰一拳砸在我臉上,我的嘴裡當即就嚐到了一股腥甜。
秦峰還不解恨,一腳又踹了過來,正好踹在我的小腿肚上。我知道他已經失去理智,再呆下去,我只會更吃虧。我忍著痛趕緊跑回臥室,在裡面反鎖。
然後我給婆婆打了電話。
婆婆離我家需要十五分鐘的路程,我擔驚受怕躲在臥室裡,聽秦峰在客廳裡大喊大叫,東西被他砸得稀巴爛,叮叮噹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聽得格外刺耳。
婆婆到來的時候,秦峰已經瘋得筋疲力盡。我和婆婆一起把他架到了床上,秦峰的腳和胳膊都有不同程度的劃傷,婆婆心疼地淚水橫流,斥責我怎麼不好好看著他?
我給婆婆看腫起的嘴角,還有烏青的小腿,好好看著他?說不定我已經被他打死了!
之前秦峰多麼胡作非為、多麼沒有擔當我都可以忍,但是家暴,我忍不了!
家暴只有0次和N次之分,我不想自己的婚姻一直被家暴的陰暗籠罩。
我提出離婚。
我沒有想到,秦峰竟然拿著菜刀去了我孃家,他站在我孃家門口拍了影片發給我,說如果我離婚,他就殺了我全家。
婆婆也使盡各種解數阻撓我離婚,有一次,婆婆差點墜樓,我嚇得魂飛魄散。
更讓我崩潰的是,我媽也不同意我離婚,說咱也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是要被人戳一輩子脊樑骨的。既然秦峰已經向你懺悔不再喝酒,不再打你,你就原諒他一次吧。
我再也不敢提離婚的事。
從那以後,秦峰確實沒有再打我,但酒卻沒少喝。到處都藏著他的酒,甚至連廁所的角落裡都有。
我絕望至極。
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會懷孕。
我從沒有過的驚慌失措,這種婚姻生活簡直就像地獄一樣,我自己受罪就算了,為什麼還要賠上一個小生命。
可婆婆跪地求我把孩子生下來,無論如何也要給秦家留下後代,之後我想離婚她保證不再攔著。
本擔心秦峰酗酒會導致胎兒畸形,可產檢後醫生說一切正常。看著B超單上那個小小的寶貝,我哪裡忍心捨棄他?
聽到他關切的聲音,我不禁淚流滿面。
可此時的我,已經懷了秦峰的孩子,更沒有和大剛在一起的理由。我告訴他我很好,也希望他不要再聯絡我。
自從我懷孕,非但沒有激發秦峰上進的心,反而讓他愈加頹廢,他說連自己都養不起,為什麼要生個累贅?
懷著身孕的我,只好繼續打工掙錢,支撐著這個家。
那晚,秦峰再次喝醉回家時,我正挺著肚子疊衣服,他突然就瘋了一樣朝我肚子踢來,嘴裡罵罵咧咧,說要踢死這個野種。
幸虧我反應及時才躲過這一腳。我驚慌失措,質問秦峰憑什麼侮辱我?
他說,他今天在街上被一個男人攔住,威脅他要好好待我,否則就會帶走我和孩子。
“那個人肯定就是你的野男人!”秦峰怒吼著。
我內心苦笑。肯定是大剛,他知不知道,他這樣做,非但不會讓秦峰好好待我,還會讓他疑心重重,讓我今後的生活更加艱難。
在秦峰心目中,他從不曾反思過自己對這個家多麼不負責任,對妻子多麼渣。
他也不會感恩我對這個家的所有付出。他只會記得我“背叛”他時的痛苦。
我義無反顧跑出家門。走在孤寂的黑夜裡,痛悔的淚水一直沒有停止流淌。
我後悔為了所謂的顏面那麼倉促嫁給秦峰;後悔屈服在他的淫威下而委曲求全不敢離婚;更後悔讓這個無辜的小生命也跟著我受苦……
如果我能早日恢復單身再堂堂正正和大剛相愛,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啊!可如今,這一切只能成為美麗的夢。
晨曦微露時,我做出一個重大決定,我要先找個地方住下來,然後和秦峰離婚,如果他依然不同意,我就付諸於法律。
為了腹中的寶寶,我絕不能一錯再錯下去。
我需要你們給我勇氣和力量。我要救贖自己!也奉勸如我一般被酒鬼丈夫欺凌的女人們,勇敢站起來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