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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周青見面之前我讀了周青的一些詩,她詩裡的悲傷與無望深深的觸動了我,我一直在猜想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有過一些什麼樣的情感經歷。這時她就坐在我面前,化著淡妝,靜靜的,無論從任何角度看都是一個很美很純潔的女人,可她的一雙眼睛卻似乎很疲憊,是那種厭倦式的疲憊。她用小勺慢慢地攪著杯子裡的咖啡,咖啡旋轉著,她盯著旋轉的咖啡,過了很久才開始了我們的對話——不應該說是我們的對話,而應該說是她自己的講述。

愛情是一場意外的演變

我一直以為愛情是堅硬的,是不可阻擋無堅不摧的,是任何力量都無法摧毀的,但自從經過了那段戀情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愛情是這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經不起任何風浪,隨便一個主觀或客觀上的錯位都會使它相去千里,背道而馳。也許你認為我說得太過火,但這卻是我真實的感受,是我在一段痛苦的人生經歷後真實的感受。

1998年我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中文系,當時我的喜悅實在是無法形容。我從童年開始就幻想自己成為一個舉世矚目的作家,高中以後我更喜歡上了詩歌,那些感傷的詩常常使我熱淚盈眶不能自已,我是一個敏感多情而又充滿幻想的人,這種性格彷彿註定我成為一個詩人,也彷彿註定我在此後的歲月裡受盡情感的折磨。

前兩年很平淡的過去了,我在學校裡除去讀書就是寫一些感懷之類的詩,其間有很多男生追求我,但我對他們都置之不理。我不是不想找男朋友,而是那些男生我實在都看不上眼,他們大都自以為才高八斗,從而目空一切,裝出一副成熟穩重清高不凡的樣子,我很討厭這樣的人,我喜歡的是真正有才華而又不喜歡胡亂炫耀的人,在2000年,我終於認識了他。

周青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後仍然用小勺攪動著。

那天上的是古典文學,我早就聽說原先給我們講課的那個教授因病退養,現在新換的是一個姓餘的副教授。我不太喜歡聽古典文學的課,因為我覺得它既枯燥又乏味,完全沒有現代文學的天馬行空,圓轉如意,所以我對換講師也並不在意。那時我正在低頭寫一首關於沙漠的詩,等我抬起頭來時一個人走了進來,他四十五六歲的年紀,穿這一身皺巴巴的廉價西服,臉很黑,像一個農民工。他站在講臺前,說:“我叫餘愛國,以後由我給你們講古典文學。”天啊,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人居然會是我們的教授,真難以置信,他不但長的土,名字也土得要命,哪有一點文人騷客的模樣。這時我發現已經有好幾個人躍躍欲試,準備走了。是啊,這樣的人怎麼能講好呢,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去看點別的呢。餘教授卻視而不見,說:“今天我給你們講的是李清照。”說完他就讀道:“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而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十分有磁性,將這首人人都能背誦的《聲聲慢》讀出了另一番滋味,那是真正的傷感,是真正成熟的男人的感懷。我注意到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十分明亮,而這明亮中又滲透出淡淡的憂傷,就在這一剎那間,我覺得它不再是一個平凡的人,而是一個混跡在市井中的憂鬱王子。也許你以為我是在誇張,或者是當時小女孩的幻想,可是就是讓我現在來說我也會說他是一個真正的王子,不管他的年齡與外貌,這種氣質是一點也偽裝不來的。

周青又抿了一口咖啡,停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回憶,但很快就又開始了敘述。

當時很多準備走的人又坐下了,靜靜的聽他講課。他講課並沒有過多的輔助語言,更不風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透出一絲哀傷,我們也說不出這哀傷是從哪裡來的,這節課之後我就開始對餘教授十分好奇,四處打聽關於他的情況。從同學口中得知,餘教授是當年北大的高材生,對唐宋詩詞和現代詩歌研究很深,他妻子是北大的助教,兩人感情很好,婚後一直沒有孩子。前幾年餘教授的妻子突然患了偏癱,一直臥床不起,餘教授為了給妻子治病已經負債累累,家庭狀況十分不好。這些使我對餘教授更加好奇,很想正面接觸他,瞭解他。

那天我去圖書館看書,意外的碰見了他,他還是那個樣子,那身打扮,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落魄。他坐在靠牆的一張桌子上,正在看一本書。我坐到他旁邊的桌上,假裝翻書,實際上在觀察他。他看得很專注,時而皺起眉頭來思考,時而往筆記本上記上幾筆,他的眉毛很粗,手很大。我對他越來越好奇,雖然他是我的講師,但我從來沒跟他說過一句話,我忍不住走了過去。

到今天我才明白了,假如你對一個異性很好奇,那麼在有些情況下就千萬不要去試著完全瞭解他,如果你執意去做的話,往往會有兩種結果,或者十分失望,從此厭惡他;或者十分意外,從此愛上他。

周青笑了笑,笑得很苦澀,很有些滄桑的意味,一點也不像二十六歲年紀的笑容。

我坐到他面前,他過了一陣才抬又看了看我.我叫了一聲餘老師。他衝我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又低下頭來看書。我這才意識到他根本就不認識我,作為教授不認識自己的學生其實很正常,但我卻很失望,甚至有些氣憤。我是當時學校的校花,更重要的是那時我已是小有名氣的詩人,在校刊和一些中小型的期刊上都發表過文章,連繫主任對我都很有印象。我說,餘老師,你昨天講的有一些我不明白。他又抬起頭來,這才知道原來我是他的學生。他問我哪裡不明白。我就找出一些問題來問他,他一一給我講解,講得很細緻,我又找出一些不是課堂上的問題問他,他也給我很細心地講解,他的學識實在太淵博了,很難想像在那張平凡的容貌下居然有如此的才華,我聽得入迷了,於是我又請教他一些寫作上的問題,他的回答獨特而新穎,都是我從未接觸過的,這讓我寫作的眼界開闊了不少,最後我問他在哪裡可以買到他的著作。他笑了笑,說他的作品只零星發表在一些報刊雜誌上,還沒有出過專著。我很驚訝,問為什麼。他說他這個中文系教授只是浪得虛名,根本沒什麼。說完自嘲的笑了笑。後來我才知道,他之所以沒出專著,是因為沒有錢,而他原先積攢的準備出書的錢早就全都花在給妻子治病上了。這些年他為了給妻子治病,一直為籌錢四處奔波,然後把籌到的錢又全部用在妻子身上,已經沒有餘力考慮自己了。

經過這次之後,我對餘教授由好奇轉為欽佩,甚至崇拜,很想和他再次單獨接觸,可是他一直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講完課便匆匆離去,在圖書館裡也再也見不到他,聽人說他妻子病情越來越嚴重,他除去講課以外其餘的時間幾乎全都留在妻子身邊。我只有在他上課時才能見到他那雙明亮而日益憂鬱的眼睛。

有一陣子學校流感特別厲害,我陪一個同學去醫院打退燒針。在走過一個病房前時,我偶然向裡一瞥,意外地發現餘教授坐在一張病床前,我停下腳步從門外向裡看,餘教授正在給躺在床上的一個女人餵飯,他那雙憂鬱的眼睛此時變得愛憐橫溢,充滿柔情,而床上的那個女人雙目呆滯,面無表情,張著正流著口水的嘴。我在門外看了很久,似乎時間已經停頓了,那時我多希望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是我啊,真的,或許有些人不相信在一剎那間就可以愛上一個人,但是我相信,因為我就是在那一剎那間愛上他的,愛上這個比我大二十幾歲並且有家庭的男人的。我很想他像愛他妻子那樣愛我,因為我一直覺得這個社會真正純潔的愛情太少了,大都摻有雜質,可是眼前這個大我二十幾歲的人的愛卻是純潔的,是真正生死不渝的愛情,我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得到,雖然我才只有二十幾歲。

我想,餘教授一定也會同樣愛我的,我們相差的不過是二十幾年,二十幾年只是時間上的一個錯位而已,並不代表什麼,根本不能成為阻止我的理由,我始終不認為這是錯誤的,至於他的家庭,我不想做第三者,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想過破壞他的家庭,我只是想愛他,沒有別的。

愛情真是奇怪,有時就是一場意外的演變。在這之前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的愛情竟是這樣發生,很不可思議——應該是不合常理,不可理解,其實愛情本身就不可理解的,有時候陰差陽錯,加上自身的性格做為配合,就莫名其妙地產生了愛情。

咖啡早就涼了,可週青仍在慢慢攪動,只是她的雙眼不再看著咖啡,而是望向虛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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