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學時就有很大的壓力。這是原生家庭帶來的。也是我的成長過程必須的。
父親在那個有意思的年代,受到不公正的對待一一迫害去世。我才三歲,什麼都不知道。媽媽一個人撫養六個未成人的孩子。
到了上學的年齡,我的老師兼班主任是靳老師。她的普通話說的真好。我們對平時生活中說普通話的人有一種仰視一一靳老師儘管是山東人,但總說普通話,那可是40年前呀,我覺得國家語委應該發勳章給她的,推廣普通話,這些鄉村教師居功至偉。
那時我們整個農場生活交往流行的是河南話,準確地說是河南淮陽話。我會一口熟練的淮陽話。而且我們認為是理所當然一一直到我去七十一團團部復讀,才知道,原來應該說的是電視廣播中都說的普通話。
壓力,從靳老師開始施加。在印象中她瘦高的個子,走路也是那麼闆闆正正。她總說,劉進,你還不不好好讀書。你們家那麼窮。你媽媽多不容易。養你們那麼多孩子。我就沒出息的哭。
她為什麼說我不好好讀書。我太淘氣。和堂堂一起鬧。偷了姐姐扎頭髮的皮筋做成彈弓,上課專打坐在前排的同學。我可不是因為個子高才調到後排,純粹因為不聽話。
好吧。靳老師轉身寫黑板,我瞄準那隻拿粉筆的手,一個紙彈打了過去。沒打上,紙彈打在黑板上落了下來。
靳老師一轉身,那些討厭的女同學就說,老師,是劉進打的。於是靳老師走到我跟前,抓起我的衣領,象拎小雞一樣,把我拎到講臺前一一站好聽課。我就委屈地恨恨地瞪那個出賣我的同學。
可憐我那個皮筋槍(彈弓)被靳老師收了,還把槍扭了麻花一一當然,那時我是沒見過麻花的。
我覺得好沒面子,儘管,後來直到上初中前的五年級,我經常被各種罰站,趕出教室,都沒這次印象深。因為靳老師下了“狠手”。
中午放學時,她各種批評一一都忘了。最後說,劉進,回家給媽媽說,我教不了你,不要你了。我嚇壞了。哭著回家了。
媽媽剛從田裡下班回來。二姐也知道了我的光輝事蹟一一忙不迭地向媽媽告狀。三年級就很了不起麼。作業上那麼多叉,我都沒告過你好吧。
我下午堅決不上學了。媽媽象靳老師一樣揪著我,提溜著去了學校。
見了靳老師,不識字的媽媽,一口濃重的甘肅武威口音,向靳老師道歉。說這個孩子給你搗亂了,就是調皮什麼的,但很聰明。
我就沒出息地哇哇地哭。其實,我覺得上學真的不好玩,堂堂也是這麼覺得。
靳老師或許是被我“真誠”的哭喊感動,或許同情媽媽的不易。總之說,劉進,別哭了,還“進”呢,沒出息地哭,等會去教室上課。
回到班裡,我“驚魂”未定時,就琢磨怎麼捉弄那個告我狀的女同學。
那時入少先隊很難。全班在評。提到我的名字時,班裡竟然噤了聲。我學習好,但又太搗亂。
比如有一次造句,那個詞好難造,我無意中說出來我造的,可我並沒用。全班大部分同學都是用的這句。靳老師很生氣大家抄作業,其實沒有。
靳老師看著我說,劉進,甲,可以入隊。要知道,有個女同學因沒入隊,哭了一天。真是不可思議。
現在想來,靳老師,是那個年代,少有的文化高知。種種原因“流落”到這個草原上的村落,大部分人的文化啟蒙是她的功勞。
教我時她應該不到30歲。
多年後我考上大學要離開農場。三哥說要請人吃飯,不能少了靳老師,她來了,為我還記著她特別高興一一她老了,也不再說普通話了,只說山東家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