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今年過年不回來了，疫情嚴重。”電話那頭的沉默了很久才說，“好，隨你。”

面對爸爸的沉默，我原本忐忑的心情變得鬱悶了起來。把電話丟給了兒子，聽著兒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外公聊著，時不時傳來笑聲，我的心卻無比地沉重。

老爸已風燭殘年，身體也不如以前，前年還大病了一場，一個人在家過年未免悽苦，可我居然還不回家。這對期盼著過年團聚的老爸來說似乎很殘忍，我居然還說出口了，我突然很恨自己，惱自己沒能力！

因為沒有能力給他買個小公寓，不能就近照顧他。其實我家房子並不小，也給他留了房間，可老爸前年生病後，他就不想來我家過年了。因為婆婆的漠視和鄙夷，或許是他受過這輩子最大的委屈吧！

那是一段心酸的往事，也是我心底裡忘不掉的痛。雖然過去快兩年了，可每到過年都會想起，並不是放不下，也並非是因為對婆婆的怨念，而是自己的自責，因為老爸再也不願來我家過年，我媽去世得早，又當爹又當媽的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可原本該享福的年紀卻一個人孤獨的過······

突然淚目了，記憶的閥門打開了！

一封傷害老爸的親筆信

你有過遺憾的事情嗎?

我有過，而且現在還有心有鬱結······

記得那還是我讀初二的時候，給我在外出務工的爸爸寫了一封信，整整寫了好幾頁紙，依稀記得其中的內容是我不接受我爸給我找一個後媽。裡面的言詞激烈地抨擊著後媽的如何不好，如何不能接受後媽。

我原本也是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是我媽在我十歲那年病逝了，從此我爸又當爹又當媽。因為下崗了，而且媽媽生病的時候用了很多錢，所以讓原本家境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爸爸沒辦法，在我初中之後就外出務工，我記得那時候我的學費還是貸款的。

初一暑假，我聽跟我爸爸一起打工的人跟我說，我可能年底會有一個新媽媽，聽到訊息的時候有些崩潰，那時候也是處於青春期的敏感期，所以當即提筆給我爸爸言辭懇切的表達我不接受後媽。

如我所願，我爸沒有給我找後媽，直至如今，我爸都是單獨一個人過。

雖然事後跟我爸爸談過此事，他當時看到信很難過，我也告訴他，媽媽才過世兩年，而且上初中，一個人獨立在外，就連節假日也只能呆在學校，特別暑假一個人在家過，所以特別的惶恐，也並不是不能接受後媽，可我爸始終是一個人過。

我漸漸地忘了這件事情，然後繼續上學工作結婚，就連找物件都找了個離家遠的，當初他還不同意來著，可拗不過我的意願，最終還是同意了。

成家後，我才越來越發現自己當初的做法太不應該。我甚至有時候在想，如果當初沒有我的阻擋，或許他現在就不是一個人，好歹有個人照顧他。

我第一次強烈的有這種負罪感時是結婚後第一年過年。結婚了，過年就不能陪伴他過年了，特別習俗不一樣，我特別懷念我在老爸身邊過年的感覺，又因為過年回家拜年的事情跟老公有所分歧，心裡特別的難過。老公的意思回家也要八九個小時，年前回去了，過年就不回去了，麻煩，而且他姐姐他們也是這樣的。可我卻覺得，再怎麼樣回家拜年也是應該的，你家是姐妹多，我家就我爸一個人。

最終公公說回家是應該的，老公才同意回去，但是滿臉的不開心。我們早上七點多出發，因為堵車的原因，到家已經快晚上七點了，老爸開心地做了一大桌子菜等我們。那天晚上我破天慌的陪老爸喝了點酒，或許是藉著酒勁我重提了那封信的事情。

我問他如果我不寫那封信，他會不會就不是一個人？他告訴我說，過去了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有些事情是註定的。雖然當時看那封信真的很傷心，可他們最終沒在一起並不完全是我的原因。

我又問為什麼後面也不找了？我初三暑假記得跟你談過一次，說我已經放下了，當時是不懂事，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惶恐，而且是因為看村裡有的後媽對小孩不好，擔心害怕，所以才有那樣想法，為什麼後面還是沒有找？

而他只是一句淡淡的沒有合適的。可能怕我繼續追問，喝了口茶繼續說，有合適的也是帶小孩的，還帶一兩個，累死累活的給別人負擔小孩，可能老了還靠不住，要是不好以後還增加你的負擔。一個人也蠻好的，自由，漸漸也習慣了，不想有個人來管著我了。

老頭笑了，可我看出那心中的苦澀跟心酸，我能做什麼？唯有不遺餘力地讓他安享晚年！

能傷害人的是親情，能暖心的亦是親情！

兒子出生後，我們要麼把老爸接過來過年，要麼就直接回家，或許這也是他欣慰的地方。也學會了用智慧手機，時不時地能夠影片通話，只要放寒假，放暑假，我們都會回家陪伴他，相對於村裡其它的老人，他過的也還算不錯。

原以為幸福會一直持續下去，可上天卻是喜歡開玩笑。前年年前接他過年之前就帶著到醫院檢查了下身體，有點痛風，而且泌尿系統不太好，會有尿急尿不淨的情況，有時候一不注意，可能就有一點尿騷味，其實他已經非常注意了，可是畢竟不是在自己家，換的衣服也不多，天氣也不太好，衣服也不太容易幹，所以身上有時候確實有點尿騷味，婆婆有時候的那個表情讓我爸很難堪，我也只能儘量寬慰，而且初幾我們就直接回市裡，也就只能委屈老爸幾天。

因為在老家老爸就有點感冒，可能還心裡受了委屈，到了市裡，一直沒有胃口，當時還一直想著要早點回家。可看到他人不舒服，我怎麼能放心他回家呢？看他一直胃不舒服，所以帶他診所看了下，當時估計有點發燒，打了吊針手腫了居然不知道，診所醫生怕出事，立馬把針扯了，還說趕緊上醫院。

老爸當時覺得自己沒什麼，就是有點冷，可我明明看他都有點站不穩，在我強烈的要求下，老爸才同意跟我到醫院，因為不知道具體是哪裡不舒服，又有點發燒，所以直接掛了急診，一通檢查後，醫生拉我到一邊，告訴我有肺部有黑影，可能是肺結核，還有腎的情況也不太好，要住院，然後就被送進了住院部的ICU，我懵懵懂懂地辦理好一切手續，買好一切日用品後，ICU的醫生讓我明天早上過來，醫生查房的時候再跟我談我爸的情況。

辦理完所有的一切手續後，我癱坐在ICU外的椅子上，強撐著給老公打了個電話，老公安慰我說不要急，就算是肺結核也可以治，腎情況不好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人已經進了ICU，我也進不去，自己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年讓我婆婆跟我妹妹一起照顧我兒子，我就安心管我爸。

當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一夜未睡，一大早接到老爸給我打的電話，他顫抖的聲音說著“我受不了，心裡很不舒服。”。我跟小姑子打了個招呼，就去醫院了，也感嘆還好小姑子在我家住，可以幫忙照看一下兒子。

一整天我都不曾停歇一會，因為以前從來沒有住院過，不懂報銷，更加不懂外地就醫要怎麼弄······特別老爸做了一系列檢查後，醫生說情況不太樂觀，反正說的是我爸爸肺也不好，腎也很嚴重，泌尿系統等都不好，特別昨天晚上還出現了突發情況，要我做好最壞的準備，因為看我是一個人，還特意讓我叫我老公回來，怕我一個女的承受不了。說實在的，聽到訊息的一刻，我的腦袋是空白的，我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我甚至腦袋裡有了一個念頭，如果醫藥費我承受不了我怎麼辦？難道我要放棄他嗎？

特別中午探視的時候，老爸情況特別的不好，估計一住院被送進ICU自己嚇壞了，特別昨天晚上還經歷了特別驚險的一幕，我只能笑著安慰他，沒事的，只要心態好，一切都會沒事的。

如果說父親的病對我來說是一個大的打擊的話，那麼我回家才是另一個更大的打擊，因為父親肺部不好，昨天又說了懷疑是肺結核，所以我一進門婆婆就拿來了一瓶酒精給我消毒。因為家裡有兩個小孩，我從醫院回去，我也沒有多想，覺得很正常。可接下來一幕我就受不了了，婆婆讓我把我爸睡過的床的床墊，被子被套全部丟掉，還把家裡的碗筷全部扔掉。

我內心是悲涼的，可無力反駁。想著畢竟他現在是病了，我爸爸睡的那個床是她睡，（那時候新房子還在裝修，現在住的是租的三室兩廳的房子。）只要她睡得舒服，我重新給她置辦新的也就那點錢，而且我後面還要照顧我爸，兒子還要她照顧。

等我重新購回碗筷，訂購了新的床上用品明年送過來，回到家後已經十點多了，我洗完澡後婆婆跟我說過一句話，讓我終身難忘，“你今天不要跟軒軒睡！”我當時還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細想一下後我才明白她是擔心我在醫院看過我爸爸，擔心我也有病，就算我爸爸是肺結核，他也是在ICU，我也沒有一直照顧。而且現在肺部是肺氣腫，疑似，需要進一步檢查。或許她的本意是好的，可對於一個飽受打擊的人來說，那無疑是雪上加霜，擊破了我心裡最後的防線，我立馬感覺到，我沒有家了，我沒有依靠了，我有的只有我自己······

訂購的新的床上用品老闆明天才送過來，我原本想著今天晚上婆婆跟小姑子睡，我跟兒子睡。讓我不要跟兒子睡，不是明擺著讓我走嗎?

看著兒子熟睡稚嫩的臉，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我原本想跟婆婆大吵一架，問她為何這樣對我？可我最終沒有，我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哭一場，釋放我的崩潰的情緒，我簡單地整理一下行李，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