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來
有時候孝順二字,為人子女要付出許多的代價。選擇犧牲自我去養老,皆因對父母強大的愛。
42歲的張揚是老公的一個遠房親戚,傍晚時分偷偷的來我家,吃飯時與我們說起他的前妻,這個遠近聞名的孝子禁不住眼裡泛著淚花,
哽咽的說:五叔,琴琴今天結婚了。還指望她能等我,等我把爸爸的事處理好了,回去找她們母女,如今她再婚,我們再也不可能了。
我們見識到了他這幾年的艱辛,為他的處境憂心,無法去幫助他,只好講著一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大道理安慰他。
吃完飯,張揚用手抹了一把臉,起身道:
自己的爸爸沒辦法,再怎麼都要硬撐,不能撇下不管呀。五叔,我爸還被我鎖在家裡沒吃飯,你就把飯菜打個包讓我帶給他。
看著他提著飯菜匆匆而去的背影,我們夫妻百感交集,半晌不語。
張揚本有個幸福的家,勤勞的妻子,聰慧的女兒,雖說家境不富裕,卻是安靜平和。
這一切的和諧因六年前他父親的一場病全打破了。一向身體硬朗的父親突然腦梗塞,為了挽救父親的性命,張揚花光了家中全部的積蓄,為此引起妻子的不滿。
搶救回來的父親開始幾年躺在床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張揚辭去工作,回家精心的服侍父親。生活的重擔全壓在妻子身上,疲憊不堪的她氣惱張揚為孝道不顧家庭,夫妻兩吵鬧不休,失望的妻子最終帶著女兒離婚了。
妻子走的那天,他內疚的對她說:你們娘兩離開我還可以活得很好,可是爸爸只有我一個依靠,若是連我都不管,他只有死路一條了。
踫上頑固的父母,作天作地,倚老賣老,兒女對他們勸又勸不聽,打又不能打,講又講不通理。你奈他們何?
第三年,張揚見父親身體好了許多,基本上能起床行動了。便向姐姐借了一些錢,帶著父親出外做生意。
七十多歲的父親身高1米85,身體魁梧,即使恢復得很好了還是有諸多不便,服侍起來實在是費力。吃飯要喂,邊吃邊吐,口水鼻涕直流,外人見了噁心,張揚毫不嫌棄,吃一口幫父親抹一下嘴。
上廁所要陪伴,怕摔倒。洗澡,穿衣都要幫助。生意繁忙,還要服侍父親,一個人忙裡忙外,沒人換手分擔,日日如陀螺般轉個不停,孝順的張揚從沒抱怨過。
差點逼瘋張揚的是父親因中風大腦受損,思想形動如五六歲頑童,到處闖禍。只要有客人上門,老人就蹣跚的上去,流著口水嘮嘮叨叨,客人賣什麼物品,他就大肆貶謫這物品,說裡面添加了什麼壞東西,拉著客人不讓他賣。或者乾脆把客人趕走,說客人偷了他家的東西。
稍不注意就溜出門,要麼不知道回家,害得張揚關了店四處找尋。要麼就是把垃圾廢品撿回來,堆在家裡不準張揚弄出去,一旦發現被兒子偷偷的丟了,就會大罵大鬧,店裡到處都是零零碎碎的垃圾,又髒又臭。
至於日常中在家裡隨地大小便,砸碗敲鍋的小狀況更是不斷。張揚如個消防員,跟在後面收拾沒個完。
他做的是飲食加工生意,有個如此癲狂的老人,髒亂臭的環境,即使張揚再靈泛,生意還是越來越差。
二年之後,做不下去的張揚只好搬地方,向親戚借錢,準備東山再起。
當時我們勸道:你父親問題不解決,你的生意難做起來,搬那裡都會重蹈覆轍。
張揚無奈的說:可是不做生意我還能幹什麼?做生意自由點,可以照顧爸。若是去打工,一天十幾個小時,我爸怎麼辦?誰來照顧?
為了生意的長治久安,張揚吸取上次的教訓,白天把父親鎖在房間裡,待自己有空時再放出來。
每次開啟門,見一臉委屈的父親與亂七八糟的房間,他總是忍不住心酸自責。一邊哄著父親一邊收拾著。
一句久病無孝子,道出了多少父母的心酸憤怒。同樣一句奉孝病榻,又隱藏了多少兒女的無奈辛苦。
這幾年父親身體越來越強壯,行動越來越靈敏,張揚是越來越疲憊。對於未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抱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打算。
累極了的時候,希望父親早點死,自己好解脫。可是每次看到父親蒼老的面容,為自己的想法而愧疚,良心不安。也想過把父親送去姐姐家,輕鬆一下,又擔心呆傻的父親去姐姐家,也會讓姐姐夫妻不和,家庭破裂。
現實中有許多如張揚父親這樣的老人,活又活得沒質量,死又死不了,長年累月的折騰,把兒女拖得精疲力盡。
棄之不養,於心於情不安,被公德良序不容。養,勞力傷財,波及兒女夫妻間的感情,降低生活質量,幾代人皆不得安寧。
我想若是老人神智清晰,他寧願選擇死亡也不願讓兒女因他家庭破裂,受此苦難。
你養我的小,我養你的老。生兒育女一是為了基因的傳承,更多的是讓我們老了有所依靠。若是這個依靠以拖垮兒女的家庭,消耗兒女的人生為代價,那麼也就失去了其意義。
父母能健健康康活著,乾乾淨淨的死去,對自己對兒女都是莫大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