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一天，下午四點半，橙黃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射在這間不大的辦公室裡。
同事們都在等著下班，臉上寫滿了慵懶。
潭清忙完了手裡的工作，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是老韓發來的。
潭清盯著訊息，愣了幾秒，然後回覆：“好。”
她自己清楚地知道，這個“好”字已經少了最初的熱切，帶著一絲勉為其難和習慣使然。
不知道老韓有沒有看出來。
老韓，並不太老，比譚清大7歲。
老韓，是潭清的婚外情人。
兩個人相處了快3年了。
2
他們是怎麼“好”起來的呢？
也就是在3年前，潭清的婚姻生活出了岔子，兵荒馬亂，雞飛狗跳。
丈夫張良出軌了，跟辦公室的女實習生勾勾搭搭，被潭清無意中發現了。
潭清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看起來那麼老實的一個男人，背後怎麼會跟旁的女人說那些聊騷的話呢？
當初跟他結婚，也是看中他的踏實、本分。
潭清的認知被打破了，她的世界碎得像玻璃渣子似的，用“幻滅”一詞來形容她的生活毫不為過。
張良自知理虧，哭著求饒求原諒，說他鬼迷心竅，讓潭清給他一次機會，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
潭清之所以沒有離婚，確實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只是在那之後，潭清的心就涼了，儘管張良在家做小伏低，表現出悔過的樣子，可潭清的心一時半會兒暖不過來。
確切地說，在張良這裡暖不過來。
那麼，只能靠別的男人給她溫暖。
老韓就是在那個時候走進了潭清的世界。
後來有一次，潭清去參加一個會議，老韓也在，178的個子，不胖不瘦，不油膩，不臃腫。
他們聊了幾句，也就那點交集。
誰知道，老韓的訊息來了：“怎麼刪了？有什麼煩心事，說給我聽聽。”
說明老韓看到了。
夜深人靜，最是女人內心軟弱孤單的時候，她便跟老韓聊了起來。
這一聊，便聊到凌晨2點。
忘了交代了，自從張良出軌的事暴露之後，潭清便跟張良分房間睡。
當然了，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有怨氣退減的時候，他們也有夫妻生活，只是次數不多，完事之後，潭清堅持讓張良睡小房間。
所以，無數個夜晚，是老韓在手機那頭陪著潭清。
他們聊著聊著，氣氛就不一樣了，再聊著聊著，就聊到床上去了。
老韓的女兒在南京上大學，老韓的老婆十分寵愛這個女兒，在大學隔壁租了套房子，方便女兒居住，自己也時不時地去南京小住，照顧女兒。
潭清說：“這種寵女兒的方式，有些過了啊。”
老韓不以為然，老婆不在家更好，方便他和潭清約會。
畢竟，潭清比他老婆年輕，身材樣貌，包括談吐，都比他老婆強，他樂意在年輕新鮮的異性身體上尋找逝去的激情，當然，精神也是愉悅的。
3
這一好，他們竟然好了快3年。
一開始，潭清也找到了刺激和久違的激情，甚至，帶著隱隱的恨意——你張良向別的女人獻殷勤，要知道，也有人稀罕你的老婆。
所謂報復的快感吧。
加上老韓手裡有些小權，在一定範圍內，給了潭清一些物質上的好處和生活上的便利。
不過細細想來，老韓給她的“好處”都是舉手之勞，應該不會動用自己的荷包。
比如別人送給老韓的超市購物卡、麵包券、代金券，他就轉手送給潭清。
比如單位發放的一些福利，他直接讓潭清帶回去。
再比如……就不好寫出來了，老韓利用職務之便，幫潭清解決一些問題，帶來一些便利，不算違規，但是總歸不好大方地講出來。
這麼一來，潭清就覺出老韓的好處來。
可是，這樣的事情畢竟比較少，更多的時候，他們約個時間見面，在固定的茶餐廳固定的包廂吃頓飯，飯吃完了，去快捷酒店開個房，溫存一把。
實話實說，老韓水平一般。後來，事情做得慣熟了，潭清開始覺得有些乏味，覺得沒意思。
一旦心裡冒出這個想法，就再也滅不掉。
潭清自己也嚇了一跳——為什麼會這麼想？當初跟老韓熱乎的時光她不是不記得，怎麼現在倒生出厭倦了呢？
4
厭倦確實有。
最重要的原因，潭清心裡清楚。
這3年來，張良改邪歸正，在潭清面前像個孫子似的，按時出門，一下班就回家，輔導孩子，做做家務。
工資卡也交給潭清，發的獎金也如數上交。
潭清也打聽了，那個實習生早就離開了張良單位，當初的髒事兒潭清沒捅到張良的單位，單位裡很多人都不知道。
潭清給了張良面子。
不管張良心裡還有沒有鬼心思，起碼看起來他是真的悔過。
每次潭清同意睡一張床時，兩人也都很和諧。所謂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說的就是這個紐帶，岌岌可危的感情也能給粘牢了。
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估計張良出事之後，覺出潭清的好，家庭的好，浪子回頭，格外珍惜。期待著跟潭清重修舊好。
潭清呢，一方面自己在外跟老韓不清不楚，心裡也有些愧疚。另一方面，張良的贖罪表現漸漸起了效果。
從內心講，她也不想離婚，還是想維護這個完整的家。
俗話說，紙是包不住火的，萬一有一天，張良知道了老韓的存在，那就難收拾了。
離婚，也說不定。
潭清還是自私的，她希望一輩子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她可以指責張良，張良卻拿不到她的短處。
這麼一想，她心中那個念頭——跟老韓斷了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但是呢，3年時間，說短不短，老韓對她還是一如既往，還有些小甜，她該怎麼開口？就算開口了，老韓不同意，怎麼辦？
所以啊，老韓在她這裡，好比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5
潭清就是帶著這樣的感覺跟老韓再一次見面的。
還是那家餐廳，還是那個包廂，還是那個城西的快捷酒店，還是程式化的溫存。
懷裡的潭清幽幽地說：“老韓，有件事，我想徵求你的意見。”
“什麼事？你說呀！”老韓的眼睛沒有離開手機。
潭清也不介意，她自顧自地說，她想買輛車。本來家裡有輛帕薩特，是張良在開，潭清平時要出門，一般叫出租。
“我快40歲了，還沒個自己的車，想給自己一個生日禮物。”潭清說。
“我爸媽年紀也大了，有空我可以開車帶他們出去兜兜風，也方便些。”潭清說。
“這事兒我沒跟張良說，說了也沒用，他肯定不讓買。”潭清在老韓面前，從來不說張良的各種表現，老韓還一直以為他們夫妻關係緊張。
“我只跟你說了，我買車的話，要買白色的。對了，我同事，就是那個曉麗，開的小奧迪不錯，二十幾萬，適合女人開。可惜……我的私房錢不夠買……哎……”潭清嘆了口氣。
老韓一邊聽著，手上還是捏著手機，只是手指不再滑動螢幕。
“還差個12萬……我又不想貸款，老韓……”潭清難得地撒嬌。
話說到這個份上，老韓再不說話，就沒意思了。
他一開口，彷彿嘴唇邊子粘住了似的，喉嚨口又像含了一口痰，聲音乾澀沙啞：“買車不是買菜啊，要慎重啊，等我有空，我帶你去4S店轉轉，多比較一下。你們女人買東西，都比較衝動……”
“真的啊？好嘞！那我等你訊息，我們一起去看車。”潭清高興起來，摟住了老韓。
老韓輕輕推開潭清，起身下床：“我去廁所尿個尿。”
6
潭清沒能等到老韓約她看車。
別說看車了，就連約會的訊息，老韓都沒發。
原本他們一週都要見一兩次面的，可一連兩個星期，老韓都杳無音訊。
潭清沉不住氣了，她發訊息給老韓：“在忙嗎？”
隔了半個小時，老韓的訊息來了：“最近特別忙，工作上的事情太雜。還有，我老婆好像發現了我跟你……在家鬧我，我都煩死了。最近咱們先別聯絡，等我這裡弄好了，我再找你。”
他隻字未提買車的話。
潭清看著老韓的訊息，每一個字都像戴了面具，掩藏了老韓的真實想法。
她覺得可笑。
她沒回復老韓的訊息。
以後，她都不會回覆老韓的訊息。
一絲失望，一絲憤怒，轉瞬即逝。
她找了個讓自己下決心分手的藉口，找了個讓自己死心的理由。
潭清如釋重負，但很快，說不清道不明的虛無和挫敗感在那一刻擊垮了她。
婚姻之外，哪有什麼愛情？真心？撕開婚外情的畫皮，她又比丈夫高尚多少？
報復性出軌，她看似給自己找了個充分的理由，但說到底，出軌就是出軌。
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無疑是給自己埋了一顆定時炸彈，引爆的那天，無人能倖免。潭清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