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圖:張秀榮
病房裡有四張床位,早我之前那三張床都有人。我的床靠近病房門,在最左邊。右手隔壁床是一位72歲的城裡婆婆,她的右手邊也是一位婆婆,也是72歲,來自陽新農村,說是和江西只一橋之隔。患的都是和關節有關的病,只不過病情和症狀各不相同。
72歲的城裡婆婆,雙手雙腿各關節都不同程度地變形,常年用最厲害的激素藥控制病情的嚴重發展和疼痛,腳趾、腳板,屁股盤兩邊,因藥物的原因,大面積糜爛。
城裡婆婆每個月有5千多元錢的退休金,養了一女一兒,女兒的女兒都參加工作好幾年了。但她還在一家公司做保潔,八百元的報酬,生病住院期間,還讓75歲的爹爹犧牲打牌的時間去幫忙頂替。
72歲的陽新婆婆,和老伴在農村勞作,農閒時來城裡住一段時間。陽新婆婆病情相對比城裡婆婆輕多了,儘管疼痛但能自己行動。與之形影不離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洗臉、洗腳,梳頭,那位年輕女性全包了,硬是不讓她動一下手動一下腿。
空閒下來,她們兩人就在那裡嘰裡呱啦地拉家常。她們說的方言,我們其餘三人包括醫生都聽不懂,除非她們刻意慢慢說。婆婆蓄著齊腰的花白長髮,年輕的每天早上晨曦微露就起來,一邊梳理著婆婆的長髮,一邊和婆婆小聲說著話。
病房的人都好奇:這兩人什麼關係?難道有這麼盡心盡責地護理工?哪有那麼多的話說呀?
一日午後,年輕的下樓買飯去了,我們幾人好奇地問婆婆:“那護理你的是誰?”
婆婆慢慢地說:“是我碎府(陽新方言:媳婦),三兒碎府。”
“三兒媳婦?你養了幾個孩子呀?”
“五個兒子,沒有姑娘。都在武漢。最小的兒子還在讀大學。”婆婆說。
我們驚呆了,誤以為是她的女兒或者是護工……
每天晚上,她們家絡繹不絕的有人來探望,又是嘰裡呱啦拉家常,時不時還爆出開心的笑聲,並且一坐下來就是幾個小時。十來天,今天這一撥,明天又是那一撥。很晚了,安靜的病房走廊,被她們一家儘管是壓低分貝拉著家常,仍有噪音的方言充斥著。
人走後婆媳兩知道我們被打擾了,慚愧地說:“對不起啊,總在囑咐叫他們不要來。剛剛是大兒子兒媳和他的女婿,昨天是二兒子、媳婦和孫子。”兒子媳婦們和婆婆平和地暢聊場景,我們雖被打擾,但是無人有責備之意。
有天去外面,剛好碰到她媳婦也在外面,坐在門口長椅上和她聊開了……
“你們家兄弟那麼多,婆媳妯娌間一直是這樣和睦嗎?”
“差不多吧,吃飯也有牙齒相撞哩!不過都不計較,話說開了風吹過。幾十年婆媳妯娌間從沒怎麼紅過臉。”
“是不是兩老在家鄉有很多財產?”
“哪有什麼喲?倆老就是閒不住,幾塊田地捨不得拋丟非要種。那麼多兒子,爹爹婆婆拉扯大不容易,再說我們自己也都在養子女。”
“你們兄弟幾個都在武漢工作?是不是都在武漢買房子了?”
“有的買了。我們是租的,女兒在這裡讀書。婆婆身體一直不好,她幾個兒子都很孝順,這次是老二接過來住了幾個月。那天她的腳突然腫痛不能動了,我老公和他二哥心疼得流眼淚。”
生活是陽光下的野花,盛開的全是坦蕩和溫馨,心裡住著太陽,不僅照亮自己,還能溫暖他人。
次日中午,女兒到醫院來,我故意說病房裡躺著不舒服晚上要回家睡。此後幾天,每天下午她們開車去醫院接我回家過夜。這樣,那媳婦就能順理成章地不用趴在床邊了。儘管是在八月,但夜晚趴在床邊還是很寒涼的。
真的很慶幸能有這樣一份獲得和遇見。無以為贈,臨出院時,藉口“提不動重物”,把女兒送去的幾袋水果和零食,以及一大包尚未開封的一次性杯具碗筷,全部送給那媳婦。
其實,兒子接我的車就在醫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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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張秀榮,姚集帽子店姑娘,劉家壪媳婦。酷愛讀書,喜歡交有才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