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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個節儉的人。雖然穿著對女人來說猶如第二個生命，但母親從來不捨得花錢買衣服。記得很小的時候有一次陪她買衣服，她逛遍了整個集市，卻最終因為幾塊錢商家沒降下來，空手而歸。

母親也反對我們奢侈。所以工作以後，我們給她買衣服即使花了千八百，也只對她說幾十塊，這樣她才肯收，否則總是讓我們退了去。看到給她買的新衣服，她總是一面滿心歡喜地數落著我們亂花錢，一面又將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放進一口大紅木箱子裡，那個箱子是母親的嫁妝，跟了她50多年……我能想象，這些衣服母親平時是不捨得穿的。只有在過年或是出席親朋好友結婚生子等隆重事宜時才翻將出來，整齊地穿戴上，那種神情，就像灰姑娘，小心翼翼地穿上她的水晶鞋。

辛勤勞作一年的年夜飯，菜裡能吃到肉、主食能吃到餃子，是縈繞在嘴邊對30年前艱苦歲月曆久彌新的回味。“芥菜疙瘩”、酸菜、土豆早已經伴隨著母親嫻熟的刀法，融進我的血液裡。雞蛋是有的，但平時是吃不到的。那是特供或專供品——每逢家裡來“且”（指客人）了或是木匠來打傢俱，就會看到母親把積攢了許久的雞蛋，毫不吝惜地在鍋沿上輕磕，哪怕只有一個客人，她也至少要弄上四樣精緻的小菜，燙上兩壺濃香的烈酒，菜一定要是雙數的，萬一出了單，她會叮囑我再去買點什麼湊夠，此時的母親，嚴謹的像一位數學家。

可惜那個年代，客人來，母親和我是不上桌子的。每每看到客人乘興而來，滿意而歸，母親會如釋重負地舒展開眉宇，似乎一塊石頭落了地。數菜這個習慣，恐怕要跟隨母親一生了，每每我們兄妹回家，她又要好一陣忙活，滿桌子菜上齊後，她是一定要數的 ，如果是單數，還是一定要湊雙的。桌子這邊是風捲殘雲的我們，桌子那邊是極少動筷子微笑著的母親 。

雖然母親節儉，但村裡人都說母親活得很體面，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女人。其實，在我們兒女心裡，她也是我們一生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