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讓我從年後便一直獨自宅在出租屋，短暫告別了快節奏的工作和生活。不必急匆匆地起床化妝去趕公車，也不必擠在小吃車前心急火燎地等待一個手抓餅，更不必再過問公司大大小小的雜亂。每天醒來給自己做早餐，甚至有時間和心情給兩個酸菜包子一碗雜糧粥進行精緻的擺盤和拍攝。
放在心裡頭的那個人雖然已經復工了，但總會在週末如期而至。同樣是宅在家，他在和不在也是兩種心情。跟他待在一處時我口腹之慾格外強烈，總會想起各種好吃的東西。
既然不能出門打卡，就只好自己折騰著做。
他自稱是不會做飯，能把西紅柿雞蛋炒成菜泥，米飯煮的夾生，但是我作為一個從未在下廚道路上遇到過瓶頸的平平無奇做飯小天才，當然不肯信這個邪。於是說好了這次他掌勺。
週末早上剛剛起床，想念許久的糖炒栗子和桂花糯米藕的香甜味兒已經從鼻孔鑽進胃裡，還帶著剛出鍋的熱乎氣兒。雖然做早飯不合養生之道，但我還是興高采烈地切好裝盤，畢竟連梁實秋先生都可以為了八寶飯折腰，我偶爾放棄一下身材管理和養胃生涯也無不可。
令人驚喜的是，菜市場已經恢復正常營業，如果不看大家臉上的口罩和入口處的測溫人員，那簡直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
回想不久前，上午10點才營業下午三點就關門，只有零星幾個攤面上方閃著微弱的燈光，攤主們臉上也一片愁雲慘霧；而這次整個市場是燈火通明的，相熟的攤主一一同我寒暄兩句近況，再推銷兩句自家新上的時蔬。真好。
以前我總去超市買菜，乾淨整齊效率高，無需過多交流也不需礙於禮貌對誰笑臉相迎；而近幾年卻愈發愛上菜市場的煙火氣兒，熟慣了的賣菜大姐會主動幫我削掉山藥皮送一棵小蔥。雖多用手機支付，也會被抹個零兒，不為找錢方便倒是為了那一點子人情味兒。
三月宜食春。嬌嫩的蘆筍一捆捆整齊碼放在攤頭，頗為奪人眼目。“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論起吃，聽東坡居士的肯定錯不了。河豚雖吃不到，但是蘆芽可以來一把，配上幾朵肥厚的口蘑，恰合時宜。
然後是他喜歡的茄子，買細長不需削皮的，兩條。絞幾兩瘦多肥少的肉餡兒，肉價倒沒年前那麼誇張。蘇老先生要是知道如今豬肉價貴且平民解煮，不知會否欣慰。再挑一縷手擀麵，要略微粗的，勁道。茄子燜面片也齊了。
最後路過海鮮攤兒，稱一盤花蛤，再選幾枚海蠣子，就差不多了。
到家準備午飯。雖是他掌廚，但我可不放心把他一個人扔在廚房，那吃不吃得上飯是小事，給消防哥哥們添亂就是大事了。
把菜板菜刀一股腦兒丟給他，我一邊指揮他操作，一邊洗菜擇菜。
雞翅是早就從冰箱拿出來化好凍的。讓他每個雞翅劃兩刀，放一勺蠔油、一勺生抽、兩勺老抽，再往裡面丟兩片老薑，醃著。
蘆筍切段，口蘑切片。蘆筍切好要下鍋焯一焯。我一邊給花蛤海蠣子換水淘洗，一邊看他一根一根切蘆筍，那個認真勁兒倒很是讓人心動啦，但……
“你為什麼不能一次多切幾根呢？”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哦！可以好幾根一起切！”
扶額。
茄子切成長段，加點鹽泡在水裡。接著給肉餡兒調味，加生抽、胡椒粉、食用油、生粉，拌勻。
然後是醬汁，我一邊念他一邊往小碗裡放調料，嘴裡還小聲跟著我重複，生怕放錯了一樣。
“一勺蠔油。”
“一勺蠔油……”
“四勺生抽。”
“四勺生抽……哪個是生抽？”
“一勺老抽。”
“一勺老抽……老抽生抽有什麼區別？”
“一勺糖。”
“一勺糖……你怎麼什麼調料都有？”
“哈哈，我沒有豆瓣醬，所以我們不放了，你可以少放點辣醬調個味兒~”
起鍋燒油，蒜末爆香。要“熱鍋冷油”。
“什麼是‘熱鍋冷油’？”
……
“這個爆鍋什麼時候好啊？”
“等你聞到蒜香味兒的時候。”
把醃好的肉糜滑散至熟，瀝乾水的茄子倒進去，大火翻炒兩三分鐘，調好的料汁倒進去，轉小火翻炒至茄子變軟，加入沒過茄子的熱水。稍微收一收汁，把面放進去。
“把面攪一攪儘量都埋進湯裡，然後轉小火放著吧，暫時不用管了。”
“哇，我已經聞到香味兒了！”
另起一鍋，同樣蒜末爆鍋。
“快快快快！我聞到蒜香味兒了！下一步要幹嘛！”
把口蘑倒進去翻炒至軟，然後蘆筍入鍋一起翻炒一會兒，加少許蠔油和生抽，略加一點水，我喜歡有一點湯汁的感覺，入味兒便可出鍋了，這道菜不能炒太久。
接著是炒花蛤，這個更簡單，還是蒜末爆鍋，花蛤倒進去，加少許料酒，炒到開口便行了。海里的東西自帶鹹鮮，甚至不需加鹽，因我不太能吃辣，乾脆不放辣椒。
“記得看看你的燜面，別糊了。”
“啊呀！已經糊了！怎麼辦怎麼辦？！”
一看鍋底，糊了一層厚厚的麵條，趕緊加水搶救，又是一通手忙腳亂。等茄子燜面收好汁撤下來，換蒸鍋蒸海蠣子。
最後是可樂雞翅，先煎一煎，兩面帶點金黃之後倒入可樂，然後收汁。
“收著吧，先不用管了。”
於是專心致志對付燜面，所幸發現及時且是小火，問題不大。因他能吃且愛吃，我是按照四人份備的料，丟掉糊的也裝了滿滿一盆。
“欸，你看這個可樂真的有在收汁啊！好神奇！”
……
我們買菜回來大約是十一點半，等菜上桌已是下午兩點多。他給自己開了一聽可樂，給我開一罐Rio，但是要先幹兩碗燜面！舉杯不停箸，耐不住雞翅燙了舌頭，蘆筍滿懷春天的味道，口蘑厚而多汁。最後杯盤狼藉，最高分還是打給茄子燜面吧，畢竟是唯一光碟的。大概是燜面太好吃了，以致於他對糊的那一層耿耿於懷，不停地問我，為什麼會糊呢？
於是我們兩個就一鍋燜面細細的覆盤，水少了？火大了？最後得出的結論在，我說“把面攪一攪儘量都埋進湯裡”，於是他“把面攪一攪都埋進了鍋底”說起來他這樣理解似乎也沒錯。
雖然他經常不懂細節，浪費了我好多溫柔，但是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時間一點都不寶貴，可以盡情被揮霍被浪費。日子變得慢且珍貴，可以為了簡單的一餐飯忙活大半天。
當我看著那人笨拙的不知何從下刀時，小心翼翼地往油鍋裡放菜時，為了一鍋燜面眉頭緊皺時……會覺得，生活雖然多苦難，但還好，我們還擁有愛和被愛的能力。
文 / 舊夢失詞
圖片 / 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