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在床頭,女兒熟睡的臉在柔和的床前燈下如同天使的臉龐,輕柔的呼吸聲和屋外呼嘯的北風讓我的思緒在腦海中翻滾。
按下手機按鍵,螢幕顯示農曆臘月二十,年關將至,每日的勞碌有種不知何年何月的迷茫。全職媽媽三年有餘,早年的職場同事趴在QQ和微信裡早已不再聯絡,甚至連發朋友圈從最開始的頻繁到現在基本都處於靜默狀態。那些曾經塞滿QQ群和微信群的工作組早已解散,漸漸地就是偶爾的問候,再到離職半年掃圈之後發現大部分人已經把我拉黑或者刪除了,逢年過節象徵性地發個祝福短語已發不出去,心酸之餘有種人走茶涼的感覺。而唯獨她幾十年如一日都會時不時地出來聊兩句,心甚安慰。
D君,2009年相識在中國地質大學(北京)進修課堂上,雲南妹子,85年生人,一米六左右的個頭,不胖也不瘦,一副眼鏡掛在她小小的臉龐上,性格活潑,爽朗的笑聲總能感染著周圍的男男女女。機遇巧合我這個慢熱孤僻的人竟然和她成了同桌,三言兩語中就和她混得火熱,每次週末去上課,我兩總是從早到晚坐在一起。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就這樣在地質大學學習的兩年時光裡我們混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盡情地享受著人生中又難得的一次校園時光。
時光荏苒,2年很快就過去了,我們在半工半讀的辛苦中仍然以優異的成績完成了學業,最後拿到了本科學位證書。意猶未盡的我們還互相鼓勵下一階段繼續攻讀碩士學位,畢業後的日子裡,除了一張畢業照外,我們一直保留著那個班級的QQ群。可十年過去了,那些曾經一起相處的老師和同學都已經不知去向,沒了聯絡,而我和這個朋友十年如一日保持著昔日的友好。她住石景山,我住通州,我們一西一東,剛畢業的幾年,我剛結婚,沒有孩子,每年都能見幾次面。春天去爬鳳凰山,秋天去看大覺寺的銀杏,蒸桑拿,做美容。後來我生了大閨女,時間沒那麼多了,週末和節假日基本陪孩子。可只要是我們兩想要去的地方或者想要做的事情,一定會抽出時間一起去做,甚至最為瘋狂的是在我生完孩子兩個月後和她去爬泰山,當時是五一放假,有一天北京下了初夏的第一場雨,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高中時學過的李健吾的《雨中登泰山》,就特別想去體驗一下下雨時登泰山的感覺。當時產後身體還未完全恢復回來,體重在80KG,她都擔心我,讓我坐纜車上山頂,我硬是拖著稱重的身軀和她從凌晨1點爬到早上6點到泰山頂看了日出。因為沒有下雨,再加上身體的疲乏,所以下山過程中沒有體驗到雨中登泰山的樂趣。還有我們一起因為看到網上的一幅開往春天的地鐵而熱血沸騰跑到西直門去坐S2號線去延慶看一路春天的杏花。十一放假一起在惠新西街南口坐旅遊大巴去壩上草原看日出,吃羊雜碎。心血來潮和她坐綠皮火車去五臺山走朝聖之路。心情不好的時候約她去後海看夜景,吃北京滷煮,喝江小白。幾十年如一日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都能隨性所欲,敞開心扉,沒有任何負擔,沒有任何秘密。就這樣我們各自過著各自的小日子,上班,學習,喜歡著憧憬著在這個城市紮根落腳。
十多年過去了,我結了婚,生了孩子,買了房子,過起了平常人該過的日子。而她隨著自己的性子依然過著無男朋友,租房子,想幹就幹不想幹就辭職的宅女生活。我曾經跟著俗套著急給她介紹我身邊的未婚男性,可她都一一拒絕,甚至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她說的最多的就是不想湊合,一個人過的挺好,甚至都鄙視我的婚戀觀。我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總覺得一個女人到一定的年齡沒有家庭,沒有孩子,靈魂是飄的。而她卻自得其樂,她給我講過她的原生家庭,她的爸爸媽媽老了老了離婚了,因為爸爸找小三,對她的打擊很大,也對她的媽媽傷害很大。她說在雲南保山那個小城市裡,她的媽媽因為爸爸找小三而抬不起頭,她因為媽媽的事和爸爸徹底鬧翻基本斷絕父女關係。她不想自己的婚姻不幸,所以絕不勉強自己,此後,我再也沒給她介紹過物件。我想她說的是對的,是我自己太狹隘了。
這幾年她也陸陸續續找過幾個,她告訴我她的眼光高,找到的人長的都挺英俊,可惜都是渣男。第一個佔有她身體的男人是從網上認識的,聊了兩次見了一次面她們就上床了,而且是她主動地把第一次交出去了。聽她這麼講我特別生氣,我說女人的第一次很重要,怎麼著也得交給自己心愛的人呀,她說第一眼看到他就心動了,她知道他們成不了,可就是想這麼去做,不知道是自己賭氣還是自己懲罰自己,總之她沒有細說。只是說這個男人知道他是第一次後第二天就果斷拉黑了她,她笑著對我說,“或許是怕她糾纏著要讓他負責人給嚇怕了吧”。我問他,“那你和他做愛的時候感受的愉悅了嗎?還是隻是圖一時的新鮮就放任自己”,她說“不知道,就是突然想這麼去做,沒有什麼特別,只是感覺特別疼,就像不小心割了手指一樣,隨後就沒啥事了”,說的輕描淡寫,我為她的這個所謂的一夜情汗顏。說她任性嗎?平時很有主意很有想法的一個女孩對待男女問題和自己的身體時卻這樣的草率,後來我問他那男的什麼背景,她說只知道是個軍人,有家室,長的帥,有男人雄風,別的就哈哈了。
她交往的第二個男人在國企裡做招投標,她們同住在石景山老街社群。一次偶然的機會碰在一起,他是東北人,長得高大強壯,她對他一見鍾情,交往了一兩個月便提出和她同居,她也欣然接受,可同居的房子是她自己的出租房。在交往的過程中,她慢慢的發現這男人不帶他去他單位宿舍,不帶她參加他的朋友聚會,甚至不在任何人面前承認她是他男朋友。有次她實在苦惱急了讓我給她出主意,我說你約他出來,我和他見見。那次見面的地點約在了通州萬達廣場的一家雲南餐館裡,我朋友介紹他給我之後他就開始在飯桌上大談特談,指使我朋友端茶倒水,催餐,就是為了營造出和我獨處的機會各種曖昧語言來挑逗我。我假裝聽不懂,最後越說越露骨,我就問他,D君是你女朋友嗎?他說是朋友,我說是男女朋友還是普通朋友,他開始支支吾吾說就是好朋友,和你一樣的好朋友。我本來想揭穿他猥瑣的面孔,被D君攔住了,臨走時我給他說,我說D君是個很好的女人,好好對她。他沒說話,還說我認為你比她更有魅力。隨後我和D君聊,我說這個人不可靠,基本斷定他就是個佔女人便宜的渣男,我懷疑他有女朋友甚至已婚還在外面到處招搖撞騙女人。我問D君平時和你在一起吃飯逛街誰買單,D君說都是她自己,這男的從來都沒買過。我說趁早離開他,他就是一騙子,嫖客都算不上,他在你那裡吃那裡睡,你成什麼人了。可這時的她已經聽不進我的勸,完全地陷進去了,有段時間,我特別擔心她,怕她吃虧。時不時地和她電話簡訊地聊,她都告訴我他有多好。有一天她突然哭著告訴我,他消失好幾天了,還把她的微信電話都拉黑,徹底失聯了。我知道這天終於來臨了,是渣男玩膩了她,把她拋棄了。她因此而消沉了半年有餘,慢慢的在我的開導下她走出來了。突然有一天她告訴我他在老山跑步的時候看到渣男在一個時髦的女人的敞篷汽車裡從她的身邊跑過,她又難過了好幾天,但這次她徹底明白了,這個男人自始至終都在玩弄她。後來她找了一個翻譯公司去做銷售,在一次商務部組織的會議上認識了商務部的一枚帥哥,她告訴我這男人是上海人,復旦大學畢業,在商務部工作。她又對這位男士著迷了,她說他符合她所有對男人的幻想,高大帥氣又有文化,我說那就抓住機會,好好接觸,爭取抓住他,讓他成為你未來生命裡的另一半。後來她把怎樣追這男人的所有細節都告訴了我,她告訴我在加這男人的微信後,她們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交流,她發過很多表明心跡的話,可這男人都保持著剋制和曖昧不清。直到有一次D君在他的微信朋友圈裡看到了一張這個男人的全家福才知道這個男人已經結婚了。失望之餘是深深的打擊。她從此發誓要去專攻英語,把英語學好出國去留學去周遊世界。
2018年初,我應約和她見了一次面,正好我剛意外懷上了二閨女,她說她要辭職專門在家學英語,我不贊成她的做法,我說不能因為他英語好,能在商務部工作,你就為了達到他的高度而去改變自己的人生職業軌跡,這是很不明智的做法,可她已經聽不進去我的勸,執意要這麼做。後來我懷孕辭職在家養胎,她辭職在家學英語。後來我就再沒機會去上班了,專職在家帶孩子,她也再沒去上班,在家學英語,每次我問他學得差不多了就去找份工作把所學用起來,可她都說火候未到,我不知道她的標準是什麼,總覺得學英語成了她避世的一個藉口。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週一週五如同上班似的朝九晚五,給自己制定了每日的計劃和目標,週六日健身購物,過著貌似正常人的不正常的生活。
一晃三年過去了,這三年中,她花光了之前上班存下的所有積蓄。2019年中旬,她告訴我她媽媽因肺癌去世了。她說她媽媽告訴她的時候已經下不了床了,她隨後回保山老家在家陪了一個多月最後在醫院去世了,隨之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沒了。她那個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的爸爸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她帶著媽媽臨終前給她的一張30萬元的銀行卡回到了北京。她說她媽媽到死都在惦記著她的婚姻大事。並告訴她在舅舅那裡還有十萬元的基金交給舅舅在打理,讓她以後向舅舅去要,但這種沒有任何字據的臨終遺言還能作數嗎?她不得而知,她說只能憑良心了。那天她哭著告訴我她沒有媽了,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家了時,我心痛得無以言對。
今天她發信息和我聊天,我才意識到自從有了老二,我已經記不得多久沒給她好好聊過了,她叫我有空的時候去看她。年關將至,有錢沒錢回家過年,而她的家又在哪裡呢?誰又能給她心底的溫暖呢?但願此去經年,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陪伴在她身邊,從此在這艱難的世道上相互為伴,彼此扶持,攜手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