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與朋友小聚。談到五六十年代的人與80、90後的區別,無意間引出了三個傳奇的愛情故事。
故事一:活在過去的愛情裡。
上世紀70年代,大批城市青年滿腔熱血湧向邊疆。眾多知青中,來自上海的男青年與一位美麗活潑的女知青在北大荒相遇。女知青是建設兵團有名的團花,很多人都暗戀著她。
不久,從天而降的初戀將他倆推進了愛河。那時,北大荒環境惡劣、生活艱苦。情竇初開的戀愛溫暖著兩顆年輕的心,高高的白樺林見證了一場火熱纏綿的愛情。
說不清是命運捉弄,還是愛神無情。一個月色如霜的深夜,突如其來的大火,頃刻間吞噬了她如花的生命,把男青年生不如死地留在空曠荒涼的北大荒。從此,他沉默寡言,形單影隻,每天到女友的墓前傾訴衷腸。
知青返城後,他回上海工作,再沒有結交一個女友。身處燈紅酒綠的大上海,他孤獨無助、獨來獨往,將戀人的相片掛在家中,天天和她講話、對她流淚。除了工作,北大荒的墳塋令他魂牽夢繞。
幾年後,他開始省吃儉用,只要攢夠路費就回北大荒,每天帶上鮮花到愛人的墓前靜坐幾小時。二十餘載年年如此,從未間斷。如今,他已兩鬢花白,脊背微駝,上海——北大荒成為他唯一賴以生存的理由。
故事二:寫在藍天上的愛戀。一位英武帥氣的朋友當過空軍,年輕時,深愛著四川的一個女孩。部隊紀律嚴明,沒有多少空閒時間。每次相會,他都要跨越兩個省區,坐近20個小時的火車,才能和心愛的姑娘見上一面。女孩的父母反對這樁姻緣,竭力阻止他倆交往。
一次,他帶著每天節省下來的巧克力趕到四川,在女孩父母的監視下,僅和戀人見了10多分鐘,連手都不敢拉一下,又匆匆忙忙返回部隊。倆人只能鴻雁傳書,互訴衷情。
兩年後,他主動放棄了開戰鬥機的機會,申請調往四川某空軍基地,兩人相隔的路程縮短了,相見的時間仍然很少。就在這對備受相思煎熬的戀人只能在夢裡相會的時候,部隊接到新的任務,每週一、週三進行飛行訓練,目的地是女孩所在的城市。
天賜良機,來之不易。他欣喜若狂,把好訊息告訴了戀人。以後每逢週一、週三下午3點飛機準時飛到城市上空。按照兩人的約定,他在安全的範圍內儘量降低飛行高度和速度,在空中盤旋2圈,意即倆人團圓,與愛人相見。每次,激情奔湧的他都能從舷窗下如蟻的人群中,真切地感受到一雙望穿秋水的眼睛,柔情蜜意地凝望著自己。而藍天下面,滿懷期盼的女孩正如痴如醉,幸福地喊著、跳著,向盤旋的飛機揮手致愛。
故事三:朋友之友不可愛。朋友的同窗好友大學未畢業,就提前出國留學。臨走前,託付他照顧自己的女友。他一諾千金,與同學的女友兄妹相稱,生活學習中對她百般呵護。畢業前夕,離別的愁緒籠罩著校園,一天晚上,他倆坐在學校的石凳上談將來的打算,淡淡的星光下,她眼底流出一絲憂傷。一種從未有過的哀愁也纏繞著他,倆人都有說不完的話,一直長談至深夜。
離別時,我的朋友先回雲南。火車啟動的一瞬間,她眼裡湧出的淚珠,重重地打在他的心上。回家不久,收到她次日即到的電報。朋友去車站接她,第二天,陪她去風景區遊玩,途中她說自己有點暈車,隨即就靠在他肩上。我的朋友無力拒絕,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情。
晚上看完電影,兩人踏著月色在清涼的晚風中散步。她挽著我朋友的手,滿面愁容,一言不發。走到一棵樹前,她突然站住,望著他問:“我們還能這樣走下去嗎?”
我的朋友遲疑片刻,搖搖頭,算是回答。她失望地捂住臉嚶嚶抽泣。見她傷心的樣子,朋友心中一陣酸楚,手忙腳亂遞過塊手絹。她順勢撲到他胸前,淚流滿面。他也情難自禁。
深藏心底的愛,在月光裡馳騁蔓延,當沸騰的激情歸於平靜,他在好友的囑託和唾手可得的愛情之間,陷入絕望的深淵。次日,送她去車站,看著她淚光閃閃、依依不捨的眼睛,他心如針刺,內疚自責,汽車緩緩啟動時,他故作瀟灑,揮手作別。然後,迅速轉過身去,避開她的視線,一任無奈的淚水嘩嘩流淌。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每隔兩三天,我的朋友就會收到她動輒數千字的長信。雖然,他知道同窗好友遙無歸期,但是,為了一字千金的承諾,最終還是傷心地拒絕了她的戀情。時過兩年,又收到她的來信,說自己已經結婚,信中那句“我的先生人品很好,跟你一樣”的話,成為我朋友今生永遠的傷痛。
聽完三個故事,一陣碰杯聲中朋友們感慨萬千。與80、90後相比,我們的確沒有他們豁達超然。對愛情、對人生,更是既拿不起也放不下。
是啊,曾經青春年少的我們,曾為愛痴迷、為情瘋狂;曾經青春年少的我們,曾為愛失落,為情受傷。滄海桑田,斗轉星移。儘管,昨天的愛情早在詩歌的花園裡,清瘦成飄零的黃花。偶爾憑弔它,過了不惑之年的我們依然激情澎湃。當神聖的愛情,遭遇金錢慾望的玷汙,我們依然堅守著——生命中那份柔情似水的純真和銘心刻骨的傷痛。
(寒丹摘自《雲南日報》)